小说:比起虚伪谄媚的宴会,我更喜欢和你这个“古人”相处

沈乔茵应酬了那顿晚饭回来,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大副和那个不请自来的叶锦行,抢着坐在她的两旁,抢着和她说话,让她穷于应付,一整晚下来,笑得脸都僵了,她发现自己还比较喜欢跟雷敬瀚这个“古人”相处。好不容易吃完饭,她立刻假装头痛回房,事实上在叶锦行不停打听她的电话,地址之下,她确实觉得很头痛,照她平日的脾气,早就要当场翻脸了,然而想到船长,大副,庄太太都在一张桌子上,只好强忍住。

她离开餐厅后,回到自己的舱房。

用卡片钥匙开了门,才发现雷敬瀚不见了,上次也是如此,于是她开始仔细查看房间……没错,他确实不在房间里。

沈乔茵开始在船上四处找他,她不认为他一个人出去乱走,是一件安全的事,尤其是他一旦开了口,那种文诌诌的说话方式,更容易引人怀疑。

她越急越是找不到他,整个船上她几乎都要找遍了,却还是不见他的人影,他到底上哪去了?

她正想走到最上层的甲板,一个侍者端着一托盘的玻璃杯,正好走下楼梯。

“上面还有人吗?”她问。

“没有了,小姐,今天晚上海风太大,客人都进去了!”“喔……”她让了路给侍者下去,站在那条狭窄的楼梯上,她急得满头大汗,他到底去了哪里?

“沈乔茵!”是雷敬瀚的声音!

她四处张望着,仍然不见他人。

“我在上面!”雷敬瀚的声音果然在上层甲板。

“你在上面?”沈乔茵才刚这么一问,便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只见他人不正好端端地站在楼梯的顶端吗?“那个waiter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他跟我说上面没人……”“是吗?”雷敬瀚有些诧异。“他没看见我?”“他眼睛脱窗了!”沈乔茵说道。

“什么?”

沈乔茵想起要解释也很麻烦,便只说了声没什么,就走上甲板。

“你在这里做什么?赏月吗?”她看到他换上她买的T恤,短裤,他的模样看来就像是一个现代人,而且还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在街上可见的那一种,是个十分英俊清爽的现代人。

雷敬瀚朝她一笑。“天气不怎么好,看不见月亮的……”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想到那天也是站在甲板上,所以……我想上来看看,也许可以想起些什么……”“想到了吗?”他缓缓地摇摇头,难掩一脸的失望,和淡淡的哀伤。

沈乔茵忽然同情他起来,便也不忍再苛责,她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反正我们还有五,六天的时间才能上岸,到时看你是想先找到翎艳,还是想回家,我们再说……”他们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雷敬瀚忽然说道:“沈乔茵,你真是一个好人!”沈乔茵一楞,本来想笑,但看见他认真的表情后,忽然又觉得笑不出来。

“是吗?”

“像你这样肯热心帮助陌生人的女子,是不多见的……”沈乔茵不答话,她想不到会在同一天之内,连续听到二个不同的人,用相同的话来夸奖她,她父亲如果听到这些,可能会吃惊的从椅子上跌下来。

她父亲认为她花钱如流水,只会到处惹是生非,已经无可救药,荒唐到了极点。

她自知往日的纪录并不好,不过这次她惹的事情也的确是大了点,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她的那群朋友带来的朋友当中,会有一个是通缉犯,而且身上还带着为数不少的毒品,算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好好一个生日舞会就这样毁了,可是警察不但不同情她,反而连她也要查,只因为那人被捕的地点是她的公寓,而那些警察根本不相信她和那个通缉犯不认识,他们不认为她会让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她的家吃喝玩乐,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沈乔茵的为人。

这样的一个人,却在今天连续被夸了二次,如果不是她真的了解雷敬瀚,她会以为他在讽刺她。

沈乔茵对他的夸赞觉得尴尬不安,她拿下手上的一串珠子,无意识的在手上把玩,逐渐加强的海风,吹得她有些冷,她的手突然一抖,那串珠子从她的手中滑落,出于反射性的动作,她伸长了身子想要去捡,整个人便从栏杆上探了出去,用力太猛的结果使她身子一斜,差点连人也跌入海中,幸好雷敬瀚手脚极快,他拦腰抱住了她,而那串重量不轻的珠子自然是抢救不回来,而直接落海,发出了小小的轻脆撞击声。

雷敬瀚的双臂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她,突然一连串快速闪动的回忆,就在他脑海里涌现……那天在甲板上,他正要低下头吻翎艳,翎艳笑着说了一声有人,便轻轻地推开了他,他四下张望着,忽然背后一股极大的推力,让他整个人掉进了海里,他所记得的那一声很大的碰撞声,正是他的身体划破水面的声音,而滚滚而来的海水,正不停地灌进他的口鼻,他甚至没有力气挣扎……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记忆,惊愕地整个人不能动弹,沈乔茵的背部弯曲倚着栏杆,整个人还在他的怀中,他却连一动也不动,脸上有着如遭电击般的震惊表情。

“可不可以让我起来了……”她的头发被海风吹拂到他的脸上,他闻到那一阵头发清香,才让他回到了现在,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大梦初醒似的扶她站直身子,喃喃地说着抱歉,接着很快地放开她,心神不宁地看着海面。

“怎么了?”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不解地看着他。

“我……我想起了一些事……”他的表情相当凝重。

“是什么?”沈乔茵再也顾不得她的衣服,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直盯着他。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很奇怪……”沈乔茵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会来到现代的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了,何必这么惊讶?”“你……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甲板上听到一的很大的碰撞声吗?”“当然记得,可是你不记得是什么东西掉下去……”“现在我想起来了……”“是什么?”

“是我,那个声音是我自己落水的声音……”

“你失足掉进了海里?”沈乔茵大吃一惊。

“我不是失足……是有人推我……”

沈乔茵睁大眼睛,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说。“你是说谋杀……”“我想是的……不过,应该算是谋杀未遂,没想到我不但没死,反而到了现代……”沈乔茵很快做出推测。“是谁推你?翎艳!”“不可能!”雷敬瀚毫不考虑地推翻了她的推断。

“为什么不可能?当时甲板上只有你们二个人不是吗?”雷敬瀚急道:“你别忘了,她说甲板上还有其他人……”“也许是她假装害羞乱说的……”“不可能……况且她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推我下去!”这是一个有力的反证,沈乔茵无法辩白。“……好吧……那你看见是谁推你的吗?”“没有……”他惨白着脸说道。

“可是翎艳一定看到了不是不是吗?”沈乔茵问道。

“没错……”他顿了一下,忽然跳起来,十分焦急的说道。“不对,那翎艳呢?他们把我推下海,那翎艳呢?他们会怎么对待翎艳?还有凝凤……”沈乔茵一想到如果真有人想谋财害命,那翎艳目睹了一切,她若不是和他先后落海,要不就是先奸后杀,甚至被卖给人口贩子,总之都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她忽然又同情起这个叫翎艳的女人。

然而她不忍心把她所想到的事情对雷敬瀚说出口,她沈思了一下。“我想她不会有事的,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他们应该还不会杀她……这件事情很有蹊跷,不过,正因为你人在这里,我们才有机会查到线索,你无故失踪,你们家的人不可能不吭一声,事情一定会有后续的发展,我们可以回头查一下旧报纸,旧新闻,我想如果两人同时失踪,报上也一定会有消息的……”雷敬瀚勉强提振了一下精神。“沈小……又要麻烦你……”“说什么麻烦,我反正也没……”她本想说反正自己没事做,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她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口吻。“……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你!”雷敬瀚苦笑了一下,只觉得心里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们可以回去看一下信箱,搞不好有消息来了呢!”“那也说得是,我们快走吧!”雷敬瀚说道。

他们一起回到舱房,沈乔茵衣服也没换,直接坐到桌前,打开了计算机,雷敬瀚连忙坐到她身边。

她感觉到他穿着T恤的胸膛,正贴着自己的手臂右侧,她闻到了他身上混合着海风的味道,忽然没由来的加快了心跳,脸也热辣辣的烧起来,她见过,交往过的男人不少,因此她完全没料到只是一个这么简单的举动,居然会让她有这种奇特的反应,她一时也不禁楞在当场。

“有信进来吗?”雷敬瀚还没学会用计算机,只能看着屏幕问道。

“……”老天,他靠得她太近了。

“有信吗?”他有些奇怪的又问了一次。

“喔……嗯……有,我朋友回信了……”她连忙收拾心情,按鼠标打开那封信。

她的记者朋友骆至刚的回信很简单,他答应帮沈乔茵查这件事,同时预订三,五天之后再给她消息,不过他也很好奇像沈乔茵这个一向走在时代尖端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老头子感兴趣,他希望在事情有眉目之后,她可以告诉他是怎么一回事。

沈乔茵一笑,她又把船上这件事也写在信上,请他一并查。

她键完所有的线索,数据,对雷敬瀚开口。“好了,现在只有等了……”“嗯……”雷敬瀚依旧愁眉不展,脸色十分沉重。

沈乔茵看着他一会儿,忽然有些别扭的说道:“嗯……你现在什么事都还不知道,也不用太难过,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那只是个可怕的意外……我想在事情清楚之前,你不妨先放松心情,好去面对以后的一切……我想那是很不容易的……”她一向不是个安慰人的能手,她的朋友也都知道这一点,因此当她的朋友们有烦恼时,他们并不是找她大吐苦水,而是到她的公寓里,好好的吃喝一顿了事。

可是她的话显然对雷敬瀚有用,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对她绽出笑容:“谢谢你,乔茵……”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用他那略带低沈的声音说来,就像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魔力,让她整个人都呆住,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笑容,吞了口口水。

老天!她今天一定是反常了……也许是因为出海太久的缘故,她调转目光不再看他,重新定了定神。

“啊……不客气……我……我要进去洗澡了……”她一边后退,一边吞吞吐吐说着,正想走回房间,却踢到了一张沙发,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差点跌倒。

“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昏沉沉的走进房间。

雷敬瀚微笑地目送着她,她一关上门就懊恼的想狠狠地踢自己几脚,她一向都是神闲气定,很潇洒的,自她十二岁以后,从来没有在人前这么失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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