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毅著
第十四章 首戰班英 連破敵陣
班英地區
班英，越南高平省原平縣的一個小村莊，位於高平以西約40公里的3號B公路北側，它的南面是魁菲、博嫩，西邊是打沙、朗登，往北是班莊、陳交，陳交的北側就是位於天峰山脈的那嘎、巴貝、朗莊和昆洛幾個小村莊。
班英的南側是一片耕地，上面是層疊的梯田至半山腰，再往上就是茂密的樹林。前方公路兩側有幾座不高的山頭，山頭上有越軍活動。山腳下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山頭的後面是連綿的大山，利於越軍後撤躲藏。
上午11點30分，殷濤接到前方副班長何琦呼報：經勘察，前方公路道班附近的兩側有6個主要高地，1、6號高地在公路北側，2、3、4、5號高地在公路南側。
接著，何琦又呼報了前指的作戰計劃：準備由2營擔任主攻，3營助攻，同時向敵1、2高地發起攻擊。具體部署為4連正面進攻，5連向左側穿插斷敵退路，6連、9連為預備隊，2、3炮連在戰鬥打響前三分鐘向對面山上實施火力集襲，戰鬥打響的時間為12點。
團指命令：同意所擬作戰計劃，立即攻佔1、2號高地，同時命令3營7連搶佔公路北側要點，保障4連側翼安全。
3營營長李安邦帶著3炮連連長楊道祿，進到公路道班房屋前300百米觀察，對面山頭上有越兵和馬兒在活動。
李營長命令3炮連立即準備射擊諸元。
隨即，楊道祿連長在公路邊的田埂上設立觀察所，在公路班房的後山溝裡設立炮陣地，由副連長曾興才指揮，觀炮10O多米。指揮班班長申冀蜀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射擊諸元，並給炮陣地賦予了射向。
以此同時，2炮連在3炮連左前約400米的稻田裡設置炮陣地。
12點整，楊連長下達了開炮的命令：”標尺48O，方向向右180，填彈，發射！”
448團開響了150師參加自衛反擊戰的第一炮!
炮彈像長了眼晴一樣，直落1號高地正中，只見敵陣地上的敵人在硝煙中飛起來了……
楊連長緊接著下達：”加標尺20，急速射！”
頓時，山林間炮聲轟鳴，2、3炮連密集的炮火壓制，敵人的陣地上立刻升起一股股濃煙。
就在我方炮火延伸的同時，擔任正面主攻的2營4連戰士們在重機槍的掩護下，旋風般向敵人的陣地撲去。
密集的輕、重機槍聲夾著炮聲響成一片……
448團班英2號高地作戰示意圖
戰鬥打響了！
殷濤從前方的槍炮聲中已能猜出，2營和3營正在向敵人發起猛烈進攻。
根據團指命令，殷濤這部電臺退出“網路”加入“專向”，執行上聯師指下接團前指的專向通信聯絡任務。他立即調整頻率溝通，在沒有聯絡文件、暗語信號的情況下，靈活使用密語，僅用一分四十秒就聯絡上專向電臺。
第一次在作戰中抄發電文、喊話，槍炮聲影響比較大，同時敵人又施放了電子干擾，耳機裡傳來一陣陣雜音，信號時斷時續，再加上心情激動，殷濤剛開始有點不適應。
但是他很快就調整好狀態，用手把耳機緊緊地貼在耳朵上，不放過任何一個電波信號。他從信號大小、音調差異、速度快慢中摸清了規律，捕捉到要抄收的信號，全神貫注，坦然抄收。憑藉過硬的軍事通信技術，“快、準、密、無差錯”地確保通信暢通無阻，保證了“專線”上各級指揮員實施不間斷的指揮。
入越以來，448團在班英一線第一次與越軍交火，由於組織有序，指揮有力，指戰員作戰英勇，僅用20多分鐘就攻上了敵人陣地，佔據了1、2高地。
在攻打班英西北側1號高地的戰鬥中，4連副連長吳應吉(四川營山縣人)手持衝鋒槍，率領突擊排在炮火掩護下，迅速向敵陣地衝擊。在進攻中，受敵人火力壓制，他果斷地命令戰士採取小群多路的戰術，從敵兩側迂迴前進，自己指揮爆破小組摧毀了敵人正面的火力，斃敵四名。
突破了敵人第一道環形工事後，一個敵人從工事裡逃跑出來，吳應吉一個點射將其擊斃。
當吳應吉帶領一、二班衝上高地後，附近無名高地上的敵人以猛烈的火力向他們射擊，當場就有幾名戰士中彈犧牲。三班也被敵人側射火力壓在高地的反斜面上。
吳應吉在重機槍的掩護下，迅速組織三班戰士向敵人陣地發起衝擊。一名敵人提著衝鋒槍逃跑，他眼疾手快一個點射，將敵人擊斃。
在繼續衝擊中，吳應吉突然踩著敵人埋設的一顆絆發雷，壯烈犧牲。吳應吉成為448團入越作戰的第一位烈士!
與此同時，攻打2號陣地的戰鬥也非常激烈。經過一陣炮火突襲後，7連和4連一部已接近敵人陣地，4連3排代理排長王元珠(江蘇鹽城縣人)率領戰士們壓著延伸的炮火，向2號陣地發起衝擊。剛衝到一半，敵人向下面密集開火，防禦火力很猛，王元珠和另外幾個戰士相繼負傷倒下。
配屬作戰的2機連衛生員郭緒成(四川通江縣人)立即衝上去給傷員包紮，並要把身負重傷的王元珠背下去。
王元珠說：“這裡太危險，你趕快下去！”
“搶救傷員是我的責任，只要我活著，就一定把你救下去。”郭緒成說著就把大個子排長王元珠從密集的炮火下背到了安全地帶。這次戰鬥，郭緒成奮不顧身地搶救了8名傷員。
七號付副參謀長，揮舞著手臂，不斷地調整著戰鬥隊形。當接近敵人只有幾十米遠時，戰士們一起向敵人的戰壕內投擲手榴彈，頓時敵人的戰壕裡升騰起一股股煙柱，戰士們怒吼著，硬是從下至上強攻了上去。
一小股敵人慌忙逃竄，打得急紅了眼的7連連長李福榮，脫了衣服，光著上身向敵人一邊追擊一邊猛烈射擊……
20分鐘後，殷濤接到前方何琦戰報：4連已攻佔2號陣地，殲敵14名，繳獲重機槍1挺、輕機槍2挺、衝鋒槍5支及彈藥一批。炮彈剩餘不多，請求增援。4連副連長觸雷犧牲！
李紹文團長命令立即向師指發報，請求彈藥補給。
448團入越作戰第一次出現陣亡，殷濤一邊穩穩地敲擊著電鍵，一邊默默地為犧牲的戰友痛心。
突然，陳孝清聽到附近的山上發出“嘀、嘀”的喇叭聲，立即推了一把戴著耳機的殷濤。殷濤抬頭一看，一排六O炮彈呼嘯著從東邊飛過頭頂落到西側的山坡上，騰起一股股濃煙。
團指暴露了！
李紹文團長大吼一聲：“立刻轉移！”
殷濤堅持將電碼拍發完，一隻手臂迅速挾緊電臺，一隻手壓低天線，彎腰低姿緊跟著團指撤離山腰處。
剛跑到公路上，他伸開五星葉準備繼續聯繫，立即引來敵人的一陣機槍掃射，子彈打到路上淺起一串串沙土。
殷濤立即跳到路邊的沙溝裡，觀察周邊的敵情。
子彈是從後山半山腰的樹林裡打出的，但不見人影。只見特務連偵察排戰士劉有海(陝西西安人)和十幾名戰友端著摺疊式衝鋒槍，個個像小老虎一樣，邊打邊朝後山衝去，阻擊敵人，掩護團指人員撤離。
後山的槍聲停了，估計是小股敵人看到劉有海他們衝上來後，又藏匿起來了。殷濤爬出沙溝，跟著團首長繼續向前轉移。
這時， 殷濤從耳機裡聽到前指的何琦呼叫。由於跑動中不好抄記，殷濤就邊跑邊用腦子記，將三分四十多字的密語，準確及時地報告了首長。
何琦報告的內容：3號高地的敵人向2號高地4連炮擊，3人犧牲，5人受傷，前指正組織炮火壓制3號高地之敵，命令4連、7連繼續推進。
3炮連的戰士們把剩餘的炮彈全部瀉到3號高地，正打到興頭上的前指首長重新組織部隊，準備動用預備隊進入戰鬥。
這時，一號李紹文團長考慮到1、2、3號高地的後側縱深4、5、6三個高地上敵情不明，戰線過長會有危險，同時彈藥也需要補給，遂命令前鋒部隊停止進攻，就地構築工事組織防禦。
前指隨即命令4連、7連撤了回來，在1、2號高地一線組織防禦。
下午17時，2營5連接替4連防守2號高地。
不一會兒，從前面下來一支擔架隊，大家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負責運送傷員工作的田文超副政委，立刻帶領支前的民兵迎了上去。
擔架排的戰士將擔架輕輕地排在路邊。幾位犧牲的戰友臉上蓋著軍裝，受傷的戰友纏著繃帶，傷口處滲出的血滴到路上。
2營助理軍醫向前丁(四川綿竹人)立即為傷員重新包紮傷口。
殷濤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一同參軍又一同擴編參戰的鹽城老鄉，4連代理排長王元珠也躺在擔架上。他趕忙走了過去，看見王元珠的左腿纏著繃帶，鮮血滲透了軍褲和繃帶。
殷濤拉著他的手關切地詢問。面色蒼白的王元珠告訴殷濤，他們在攻打2號陣地時受到了敵人的頑強抵抗，戰友王福奇當場中彈犧牲，他的左大腿和膝蓋被子彈打穿了，是戰地衛生員郭緒成背下來的。
王元珠個子高，頭和腳都露出單架半截。殷濤一時找不到繩子，就從附件袋中拿出母親織的那件海藍色毛衣，把兩隻袖子綁在單架的手柄處，再纏好毛衣，讓他枕好頭，躺舒適點。他又給王元珠餵了幾口水，輕囑王元珠下去好好養傷。
望著這些半個小時前還生龍活虎的戰友就這樣倒下了，殷濤心裡十分悲痛，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生離死別？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完成好通訊保障任務，為犧牲的戰友報仇！
李琪開著運送傷員和犧牲戰友遺體的大卡車上來了，田文超副政委立即組織支前的民兵往卡車上擔傷員。王元珠臨別前對殷濤說：”多保重，我等著你回來！ ”
可是王元珠一直沒有等回這位一起出生入死的老鄉戰友。那件枕頭用的毛衣也一直沒有找到。
十幾年後，王元珠和我、三哥孫洋同在鹽城公安系統工作，每次提到殷濤戰友，他就潸然淚下。
下午5點多鐘，後方運送彈藥的車隊冒著敵人的炮火開過來了。車子還沒停穩，就跳下一些戴著胸章的廣西支前民兵，戰士們一陣歡呼！
後勤分隊的同志趕忙和民兵們一起搬運物資，做好分發準備。
448團首戰班英，連續攻打兩個高地，彈藥消耗不少，特別是炮彈快打光了。團指立即通知各營派人來領取彈藥和給養。
炊事班把晚飯抬到了陣地上。戰友們圍在戰壕邊上，用匕首將紅燒肉罐頭刺開，撬起來後挑到碗裡，就著大米飯吃起來。
一吃完飯，步兵分隊的戰士就忙著加固團指周圍的防禦工事。
為了防止越軍趁著夜幕偷襲，殷濤找來一些空罐頭盒用匕首劃爛，掛在掩體前沿的樹枝上或丟坡道上。如果敵人來偷襲，碰到這些空罐頭盒就會發出響聲，可以起到報警的作用。
一天下來，殷濤除了上午行軍時塞了幾口飯糰，開戰後一直沒有吃東西，但奇怪的是他一點感覺不到餓，仍處於戰鬥的興奮狀態。由於不停地通話，他感覺嗓子有點沙啞，擰開水壺喝了幾口水，然後摘下耳機掛在脖子上，站立起來。
看著前方剛剛發生過激戰的幾座山頭，聞著山風中陣陣的硝煙味，殷濤不禁心潮滌盪：
當兵5年了，今天他第一次經歷了戰火的考驗，第一次在戰鬥中體現了自我價值，第一次分享了勝利的喜悅，也第一次感受到戰爭的血腥。以前只是在電影裡看到的戰爭殘酷場景，今天真真切切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把戰鬥的情況記錄下來……
太陽收起了最後一絲餘暉，夜幕又降臨了，夜風颳來依舊是那麼的寒冷。殷濤給電臺換了一組新電池，讓陳孝清把換下的電池送到後勤分隊充電。
收拾齊當後，他坐在掩體裡守聽著電臺，迎來了第二個不眠之夜。
殷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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