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器纹饰宗教学解读:(连载31)

敦煌莫高窟第285窟的天福之面图

敦煌莫高窟第285窟开凿于西魏大统四至五年(538-539 ),是莫高窟最早有造窟纪年的洞窟。窟室正壁开券形大完,完两侧画摩酶首罗天、毗瑟纽奴天及四天王诸天众,南壁画五百强盗成佛缘,北壁画七佛说法图,天井中心画巨大的莲花,在四披的结合部,画以怪兽为中心的垂饰(图7)。第285窟是一个佛教洞窟,但是在天井上,除了少数飞天之外,多数都是以中国传统文化为背景的神抵,如伏羲、女蜗、雷神、飞廉、霹电、飞仙以及开明神兽等,怪兽垂饰纹就画在天井四披的分界处。此怪兽面目狰狞,外凸双眼,虎头兽耳,在巨大的嘴巴的两侧,各画一条象征正法和吉祥的下垂流苏图案。长长的流苏正好将天宇划分为四区,各有主题。在下领中央悬垂着珠串,上面还有石磐(磐是古代一种片状石制打击乐器,使用时悬挂在架上,用锤敲击发声)和风铎(即风铃,风动体鸣的乐器,古代寺庙、塔的檐下所悬之铎,大风吹动铎舌碰击铎体而发音)和法螺(象征佛陀宣说法音,如螺声远扬四方,广传天下利益众生,永世不息)样的垂饰。此神兽图案特征与天福之面更为吻合。天福之面具有抵制恶魔的功能,设立在莫高窟第285窟窟顶华盖的四角,成为环绕四周的守护门神。 敦煌莫高窟第248窟开凿在西魏时代,洞窟前部是人字披顶.后部平棋顶.有中心塔柱.柱四面各开一完flog。中心柱东向完外两侧各塑一天福之面形象(图8),以高浮雕手法塑出,眼珠大而凸出,鼻子呈三角形大而钝,厚唇露齿吐出舌头,耳朵呈尖形。此处的天福之面的上方完梁装饰鳞纹,体现了天福之面具有可以随意变形的特点[mo,常常和摩揭鱼、龙王、白象、雄狮以及扎羊等瑞兽相互组合出现在佛座的背屏上,即我们常说的六擎且莫高窟第249窟开凿于西魏时代,洞窟形制为覆斗顶,西壁中央开一完,完内塑一佛二菩萨。南北两壁中央有两铺说法图,在说法图中佛的头光上部华盖正中饰一天福之面形象(图9)。此天福之面眼珠大而突出,鼻子呈三角形,双角上扬,嘴大且含有羽葆。

“天福之面”②,是一种具有恐怖外表的怪兽,表现为具有尖利的触角、凸出的双眼和张大的嘴(图5,图6),因而以“魔兽之面(monster mask)”或“无名魔兽(the creature without。name)”著称。}z〕在梵语里,Kirti意为“荣誉、声望”,mukha意为“面具”。因其具有贪婪的性情,近似于中国的魔兽“饕餮”,尽管两者的贪婪性情相似,但这个古老的象征物作为入口守护者,为辟邪之物,在功能上与饕餮有所不同。

“天福之面”一般作为门神的象征(门神元素在很多不同文化中都很常见),其功能是抵挡恶魔。“天福之面”源自吠陀经典阁兰陀(Jalandhar动《斯刊达往世书》( Skanda Purana)中的一个传说。在吠陀经典的记载中,《斯刊达往世书》记载了罗喉( Rahu)向湿婆(Shiva)的妻子帕尔瓦蒂(Parvati)示爱,湿婆因极为愤怒,用第三只眼睛变出了一头面目狰狞、极为贪食的怪兽,令其吃掉罗喉的故事。在故事的结尾,湿婆接受了罗喉的忏悔。而怪兽因极度的饥饿和捕食的欲望,竟吞食了自己,仅剩下下巴以上的头部。湿婆对于自己创造的怪兽具有如此超能力十分得意,将它取名为“天福之面”,封为门神,专管大门的看守。fzl魔兽“天福之面”具有多种变体,包括狮面(simhamukha)、金翅鸟面( garudamukha)、罗喉之面(kalamukha,贪食之面)、鳄鱼之面(shaukhamukha)和摩羯鱼之面( kalamalara)。fzl其中,以金翅鸟变体较为常见。

同时,与“天福之面”一同表现的通常还有摩羯和那迦(汉译为“龙”)。摩羯,又作摩伽罗,摩迎罗( Makara),译曰鲸鱼,巨鳌。玄应音义一曰:“摩伽罗鱼,亦言摩竭鱼,正言摩迎罗鱼,此云鲸鱼,谓鱼之王也。”慧苑音义下曰:“摩竭鱼,此云大体也,谓此方巨鳌鱼也。”慧琳音义四十一曰:“摩竭海中大鱼,吞陷一切。”探玄记二十曰“摩伽罗鱼者,此云极大之鱼,谓是巨鳌鱼也。”法苑珠林十曰“如四分律说:摩竭大鱼,身长或三百由旬,四百由旬,乃至极大者长七百由旬。故阿含经云:眼如日月,鼻如太山,口如赤谷。”(丁福保《佛学大辞典》) 那迦,梵语Ndga,长身,无足,蛇属之长也。八部众之一。有神力。变化云雨。智度论曰:“那伽,秦言龙。”梵语杂名曰:‘龙,梵名囊栽。”善见论十七曰‘龙者长身无足。”慈云之天竺别集上曰:“天龙一鳞虫耳,得一谛之水,散六虚以为洪流。”辅行四曰:“龙得小水以降大雨。”五不思议之中有龙之不思议。孔雀王经,大云经等说诸龙王之护持佛法。(丁福保《佛学大辞典》) 由于“天福之面”、摩羯、龙王具有降服恶魔的功能和繁衍富饶的象征寓意,得到印度教和佛教艺术的喜爱,作为环绕在佛塔、寺庙建筑之外的图像题材,寓意佛理永存,佛法不移。

佛教逐步演化为佛教密宗(Tantric Buddhism)。因此,佛教崇拜的对象也转向宇宙生命,并以主尊佛塔和五智如来为主要标志。五智如来(密教所说,如来之五智也。一大日如来,法界体性智所成。二阿閦如来,大圆镜智所成。三宝生如来,平等性智所成。四无量寿如来,妙观察智所成。五不空成就如来,成所作智所成。(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从此,佛教崇拜转向二维和三维的曼陀罗宇宙崇拜,佛塔的形制演变为宇宙佛陀的抽象世界。在博拿佛塔的覆钵四周,甚至雕刻了上百位佛教神抵。

在佛教密宗宇宙生命暗示和象征的需求下,‘天福之面”在主方位的表现,说明了它在曼陀罗中的作用。“天福之面”魔兽具有抵制、庇护恶魔等功能,在尼泊尔的佛教艺术中常常设立于佛塔、佛寺的四方大门,这意味着五方佛陀和佛塔的二维坛场(曼陀罗)由这一环绕四周的门神守护,魔兽门神成为了曼陀罗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尽管婆罗门佛教艺术已经趋于衰微,但在该时期不论是佛教造像的完形样式,还是佛教崇拜的宇宙观念,都可视为波罗时期佛教艺术的巨大成就。并且,这一成就还经尼泊尔影响至我国西藏,形成了我国佛教美术的另一支—藏传佛教美术。在此过程中,‘天福之面”的图像和信仰不仅得到了很好的传播,而且演变为藏传造像金刚宝座(带靠背的方形台座)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元代开始,西藏造像方形台座的靠背两侧,出现了这样的图像组合:从上往下依次为大鹏金翅鸟、摩羯、龙王、童男(女)、兽王、象等六种元素,并成为固定的图像模式。据清乾隆时工布查布所译<

据《佛说造像量度经》记载,六拏具在门券自上而下依次为:伽噌拏、布啰拏、那啰拏、波啰拏、福啰拏、救啰拏。伽噌拏,就是大鹏金翅鸟,鸟身人面,嘴如鹰喙,生有巨翅,位列天龙八部,威力能降诸龙,有慈悲之相;伽噌拏两侧为那啰拏,也就是龙女,戴宝冠,披璎珞,双手合十,下着百褶裙,尾部生着长长的龙尾,是救度之相。那啰拏下侧为布啰拏,意为鲸鱼,或称摩羯鱼,长鼻、利齿、鱼身的形象,自隋唐传入中国后与龙的形象不断结合,到明代演化成为“长鼻龙”的形象。摩羯者,梵语意为海中大鱼,可吞噬一切,有保护之相。

布啰拏下方为波啰拏,意为童子,明代以前为童子骑狮羊立兽的形象,明代后就只剩下狮羊。童子,表示纯洁和清净法身,象征福报。狮羊立兽出现于9世纪,写实化的形象如同大角山羊,有翅膀,又有狮子的特征。波啰拏下方应该是福啰拏,意为兽王,在明代一般画成狮子的形象,狮子乃“万兽之王”,威猛而立,为护法神物,有自在之相。但南博这套琉璃拱门上缺失了这对狮子。福啰拏下方为救啰拏,意为象王,为白象形象。象身洁白如雪,为善师之相。

青铜器纹饰宗教学解读:(连载31)

在西藏扎塘寺佛堂后壁(图21)立体佛座背饰上,雕刻有大鹏鸟、蛇身摩羯和童子(童子骑在摩羯背上,大鹏两爪紧抓蛇身尾部并纳于口中),是“六拏具”图像在中国的典型表现。}5}及至明清西藏系统佛教造像光背和建筑券门上都可以看到这六组神兽组合的图像,如北京西郊明宣德年所建真觉寺宝塔(五塔寺)石券门雕刻和呼和浩特清初建慈灯寺塔门雕刻的六拏具图像。

从“天福之面”与那迦、摩羯的图像组合,到西藏的“六拏具”,从印度教密宗到佛教密宗,可以窥见该图像在晚期密宗佛教艺术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和意义。 佛教艺术中的“天福之面”图像表现,源于佛教密宗受到同时期印度教密教的流行和宇宙生命崇拜的影响。佛塔建筑逐渐人格化,佛塔、佛像、和“天福之面”均作为宇宙坛场的组成部分,变成宇宙生命的象征,体现了宇宙生命崇拜的观念“天福之面”图像在密宗信仰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在晚期佛教美术传播中得到延续,并最终在我国藏传佛教美术中演变为“六拏具”。

g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