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劇場
週六更新 | 作者陳華
有這樣一對享譽千年的鐵哥們兒，一個是孔子眼中的"仁人"，一個是史遷尊崇的"智者"，他們就是共同輔佐齊桓公姜小白成就春秋首霸大業的管仲和鮑叔牙。如果沒有管仲，齊桓公鐵定成就不了霸業；如果沒有鮑叔牙，管仲就將揹負小人與逃兵的罵名橫死獄中。這對老鐵由平凡變得不平凡，固然有時勢造英雄的難道機遇，但如果沒有他們深藏於心的大仁與大智，又怎能憑空寫就千秋佳話？
場景一：陶地（今山東定陶），大街上，商賈往來不斷。臨街的一家酒肆雅閣裡，兩個青年正襟危坐。
方臉青年鮑叔牙將面前的刀幣分出大半，隨手推給了圓臉青年管仲後說道："夷吾兄，這些給你，拿去給你娘買些好吃的！"
管仲來者不拒，微微笑了笑，便取過一個布囊，將刀幣悉數收入其中。
話外音：潁上（今安徽潁上）城內，一處破舊的院落中。
一位老嫗拉著管仲的手囑咐道："夷吾啊，娘知道你和叔牙是好朋友，他也常常幫你，可是這次你和他一起做生意，都是他出的本錢，如果賺了錢，你可不興多拿啊！咱們好歹也是姬姓子孫（管仲是姬姓管氏），要不是汝父（管莊，曾任齊國大夫）破敗了，哎，不說了……記得千萬別給先人丟臉，一定要和叔牙好好幹，多長長見識！"
看著母親斑白的頭髮在風中亂舞，管仲默默點了點頭。
場景二：潁上，鮑宅。
鮑叔牙正將一片肥鮮的盾魚（鮑魚，因鮑叔牙喜歡食用更名）肉塞進嘴裡。
一個年老的家僕匆匆走進來，急道："主人，管仲給你出的主意……泡湯了，臨淄的貴人根本不想招納你！"
僕人見鮑叔牙不以為意，繼續笑著品嚐盾魚，就喘了口氣抱怨道："主人，請恕小人倚老賣老說兩句，您也太看重管仲了，和他做買賣掙了錢讓他拿大頭也就算了，可是你要從政幹嘛非聽他，還讓人瞧不起，簡直是所託非人！"
鮑叔牙依舊笑著吃魚。
話外音：齊魯邊境，齊軍大敗。
鮑叔牙拖著戈，攆著管仲，嘴裡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一直跑到了齊國境內的一處高崗上，管仲才說："叔牙，你老追著我這個逃兵幹什麼？"
鮑叔牙看著管仲臉上淡定的神色，笑著說："夷吾，我知道你是因為怕自己掛了，無人照顧老孃才跑的。不過，你跑得可真快，是不是揹著我練的！"
"去你的，咱倆平時形影不離，我哪有時間練？想是老孃念我了，所以跑得就快！"管仲臉上漾滿了淡淡的憂愁，眼前彷彿又出現了母親凌亂的髮絲。
管仲
場景三：公元前685年，臨淄城外，夜色深沉，兩駕軺車聚在一起。
管仲、鮑叔牙兩人都蓄了須，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他們已近不惑之年。
"夷吾，齊國內亂，你我可分別扶助二位公子出國避禍，等到內亂消停後再圖大計！"鮑叔牙抱拳道。
"叔牙，我認為內亂不會太久，管至父等人素無人望，公孫無知又是酒色之徒，國人如何肯服？齊國早晚必然有事，相信我們不日必歸！"管仲沉聲道。
"夷吾言之有理！我們就此別過，珍重！"鮑叔牙再次抱拳道。
話外音："夷吾，齊國雖是東方大國，可齊侯卻志大而德薄，我們將來如何立足？"鮑叔牙一臉鄭重地問道。
"叔牙，齊侯人品不端，並非明主。不如我們分別扶助齊侯的兩個弟弟公子糾和小白，將來也好有個前程！"管仲沉思片刻道。
"正該如此！這樣吧，我去投小白，你去幫糾，我們互幫互助，共扶齊室！"鮑叔牙分派道。
場景四：齊莒邊境。管仲在車上持弓而立。
"叔牙，沒想到你我兄弟這麼快就相聚了。不過，這次你可能要失望了。請你帶著小白公子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齊國是公子糾的！"管仲底氣十足地喝道。
"夷吾兄何出此言？莒國近而魯國遠，小白公子擔心齊國安危，這才兼程倍道而來，可沒想和糾公子爭什麼。"鮑叔牙當仁不讓道。
"既然如此，那就無須多說呢，再會！"管仲也不囉嗦，回車便走。
"嗖"，管仲趁人不備，猛地從車上回身一箭射向公子小白。
"啊！"公子小白大叫一聲，一口老血噴出，身子向車軾撲倒。
話外音：莒城內，鮑叔牙急急地吩咐從人，迅速準備行裝。
公子小白看著鮑叔牙的樣子，不禁啞然："何須如此著急？"
"不急不行啊，管仲何如人也，聞訊後必然搶著入齊。糾有魯國支持，魯強莒弱，我們的勝算不多，只能抄小道趕回齊國，爭取先入者為君！"
鮑叔牙的隊伍緊趕慢趕，還是被管仲堵了個正著。
"公子，既然遇上了，就由臣去應付，您一定要小心管仲手裡的箭！"知道管仲箭術不凡的鮑叔牙低聲囑咐道。
場景五：乾時（今山東青州），戰場上一片狼籍。齊軍打了魯軍一個猝不及防。不久前還以為公子小白中箭，不急不慌的魯莊公，也顧不上公子糾了，扭頭就跑。
"君上，魯國新敗，必然畏懼大齊。不如命其除去公子糾！"已榮升齊軍主將的鮑叔牙淡然道。
"糾要殺，管仲也不能饒！要不是寡人反應快，管仲的箭就不是射鉤而是射心了，當時寡人怕他再射，故意咬舌吐血才瞞了過去，否則哪有今天？"齊桓公姜小白恨恨不已道。
齊桓公
話外音：曲阜。魯莊公殺了公子糾，糾的家臣召忽隨即自殺。管仲卻對齊國使者隰朋拱手一揖，二話不說就走進了囚車。
隰朋佯問："先生為何不從主人於地下？"
"有鮑叔牙在，吾安敢死？且汝君恨吾至深，吾怎麼也得見到他再死吧！"管仲呵呵兩聲，再不多言。
場景六：臨淄，齊侯宮中。齊侯正在大宴群臣。
"報，管仲等人已至郊外！"一位寺人進來稟道。
"太好了，寡人到要看一看，管仲那廝這回有何話說？"齊桓公咬牙道。
"請問君上將如何處置管仲？"鮑叔牙問道。
"那還用說，他射寡人，寡人也要射他，方消吾恨！"齊桓公恨恨道。
"君上，可曾忘記在莒國時的苦難和志願？"鮑叔牙再問。
"不曾，寡人雖不敏，亦願承太公遺業，雄霸天下！"齊恆公眼中一亮。
"對啊，君上若只想做一國之君，有臣輔佐足矣，然若欲為天下霸主，非用管仲大才不可！"鮑叔牙大聲進言。
"可管仲射鉤之仇怎麼算？"齊桓公怨氣難消。
"管仲射您，不過是忠於糾罷了。而今，糾已死，他是齊人，所忠者唯君上耳。且君上不計私仇而用大賢，天下誰不欽敬？"鮑叔牙朗聲勸道。
"這，且容寡人三思！"齊桓公手扶桌案沉聲道。
話外音：臨淄郊外。
"罪人冒瀆君侯，何敢勞君侯大駕？"管仲見到郊迎自己的齊桓公，不禁潸然淚下。
"哎，管子之才，鮑叔牙都一一告訴寡人了。寡人渴盼先生久矣，望先生助我成就大業！"齊桓公扶起管仲，爽朗地說。
"敢不從命！"管仲哽咽道。
此後，兩人一直談了三天三夜。從宮裡出來後，管仲多了個稱呼"仲父"。
場景七：管仲病篤，齊桓公親自過府探望。
瞥了一眼逾制的三歸臺，齊桓公絲毫不以為意，匆匆地向內室走去。
齊桓公握著管仲無力的手，哽咽著說："昔日仲父之手何其有力，怎麼今天成了這樣？"
"臣恐怕不能再陪伴君上了，唯願君上保重！"管仲聲音沙啞地說。
"仲父若有不豫，國事可託何人？"齊桓公追問。
"大夫隰朋。"管仲回道。
"隰朋年老多病，恐怕亦不能久！不知仲父覺得大諫鮑叔牙如何？"齊桓公繼續問。
"不好。鮑叔牙為人剛直，能力低的，他不放在眼裡；誰犯錯誤，他終身不忘。他若主政，上不能順應君心，下不能撫慰民意，用不了多久，就會得罪您的!"管仲嚥了口氣，艱難地說。
看到齊桓公似乎不為所動，管仲又道："君上必欲用鮑叔牙，請遠離您的內寵易牙、開方、豎刁三人！"
話外音：鮑府。
家臣彙報了齊桓公見管仲的情景後，忍不住吐槽："主人那麼善待管仲，可他卻不同意讓您主政，真是……"家臣還要往下說，卻發現鮑叔牙的臉色變了。
"你懂什麼！管仲說得對！"鮑叔牙怒斥家臣。
場景八：管府。
管仲召集子弟、家臣們說："吾曾與鮑叔牙做生意，他總是多分紅利給我，從不認為我貪心，是因為他知道我家貧。我曾為鮑叔牙出主意卻讓他過得更慘，然而他並不因此認為我笨，反說我的時機未到。我曾當過逃兵，鮑叔牙卻不認為我膽怯，反說我是有老母要奉養。公子糾事敗，召忽殉節，我也被囚，鮑叔牙仍不以我為無恥，因為他知道我不羞小節，而恥功名不顯於天下。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也！"
說著說著，管仲眼中流出了熱淚。
話外音： 多年後，孔子為他的學生上課。
學生問："管仲家裡不少配置超標，生活奢侈，怎麼能算賢者呢？"
孔子搖了搖頭道："管仲主政齊國，使齊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如果沒有他，我們今天恐怕都要學異族那樣披髮左衽了。他才是真正功在華夏的大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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