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京一號地鐵口，前面是一座過街橋，過了橋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301），大樓堪稱巨廈，站在樓下，用力仰頭始見樓頂。臨街是復興路，醫院門前廣場臥一巨石，雕刻著江澤民題詞，據說這醫院全國第二大。
母親在急診室，急診室在舊樓，位於主樓之西側。急診室有三個窗口，大夫們喊來病人家屬，講解著病情。三個窗口有三、四個醫生與窗外說話，只有大聲喊。走廊上各地病人家屬川流不息。每天早晚大夫換班，都要將病人家屬叫來，在病歷上寫“已知病情和風險”字樣，早晚各填一張。
中午有半個小時間，家屬可入室探望，不管來了幾個家人，一次只能憑牌進一個。急診室內約有四十個病人，大都重危，其狀慘不忍睹。。床上雪白，上懸吊瓶如蛛網，密密麻麻。床頭儀器排列，監測血壓、心率、呼吸，急診室內氣氛凝重，不可久待。
晚上，家屬不準在走廊坐臥，集中到不遠處一個大廳。但不到十一時不準鋪地鋪，早上五點鐘就要起身。有清潔工打掃衛生，順便將不少塑料瓶子拿走。每班有兩個身強力壯的保安值班。我去的時候是九月底十月初，真不知冬天人們怎麼安歇。大部分人將折開的紙箱鋪著，也有人買來大塊塑料墊子，或小塊可拼接塑料塊兒。十月二日那天我凍醒了。據說旁邊那個年輕女人來半年了，醫藥費一天一萬元，醫生經常勸家屬辦轉院，他們提醒大家不要“人財兩空”。有精幹的年青模樣的人在發小廣告，聲稱可以送病人回家，他們有救護車，有護士，車上有呼吸機。一千公里路程收五到八千元。
這裡是許多人生命的最後一站，這裡死神肆虐，是家人拼命的地方。這裡是醫生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地方，是考驗一個家庭財力的地方，是藥品旺銷的地方，一串串醫藥費單據從電腦裡吐出來，這裡是魔鬼的煉獄。
人生的最後一站是慘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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