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韻》第五集 邊塞詩人(下)—中國唐詩精選 品唐詩之魅20合


《唐之韻》第五集 邊塞詩人(下)—中國唐詩精選 品唐詩之魅20合

邊塞詩人中最有代表性的詩人是高適和岑參,後世合稱高岑。

高適的性格和李白有些相近,很有些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氣派。他在《別韋參軍》中說自己“二十解書劍,西遊長安城。舉頭望君門,屈指取公卿”。盛唐既是出狂人的時代,自然不會只出李白一個。他才氣沒有李白大,但有實際政治才幹。整個唐代,大詩人中政治才幹最出色的,官職也做得最大的就數高適。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旗[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身當恩遇恆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邊庭飄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塞聲一夜傳刁斗。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燕歌行》寫妻子思念出征在外的丈夫,是從三國時期以後人人套用的老詩題。高適這一首雖然也還是寫了“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但衝破了這一傳統題材的限制,從戰士出征時的心態、戰事的緊急、戰爭的殘酷,到軍中苦樂不均、徵人思婦與對和平的嚮往等等,都一環扣一環組織在一起。這首詩就像用打擊樂器伴奏的進行曲,節奏強勁而又沉著,聲勢浩大,使人聽了由不得會精神振奮起來。

高適擅長寫七言古詩,氣勢壯闊,開合動盪,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他的七絕不多,但有幾首也能於小中見大,具有豐富的內蘊,境界高遠。

千里黃雲白日燻,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別董大》)

詩人先極力渲染分手時環境的慘淡淒涼:黃雲千里,白日昏暗,北風吹雪,大雁南歸。在這種氣候中與朋友分手,心情自然更覺沉重。但第三、四句突然一振,在這暗淡的天幕上劃出一道亮色,使氣氛一下變得輕鬆了。這正顯示出盛唐人開闊的胸襟氣度。“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與王勃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相比],更多出幾分豪邁,多出幾分自信。

岑參是盛唐最典型的邊塞詩人,在八世紀五十年代,他曾經兩次出塞,在新疆前後呆了六年。他邊塞詩的特點,我們應當從兩個方面去把握。第一,他是個好奇的人,正如杜甫說的“岑參兄弟皆好奇”(《美陵行》)。早年他就喜歡從出人意表的角度去發現詩。有了邊塞生活的體驗以後,他的好奇天性也拓開了一個新的天地。

第二,岑參詩中有一股一往無前的英雄氣概,這也是其他邊塞詩人所無法比擬的。他讚歎別人“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他自己就是這樣作為戎裝的少年英雄馳騁在西北戰場上的。他出塞時,才三十出頭,正是充滿銳氣的年齡。王昌齡、高適等年輩稍長的詩人,隨著開元盛世的逐漸萎縮,朝政的日益腐敗,已經開始認識到戰爭的殘酷和非正義性的一面時,岑參卻還在戰陣上高呼馳騁顯示英雄氣概。這種心態和思想境界,就使他的詩和高適有比較明顯的區別。高適觀察比較深入,更多地看到戰士的艱苦,因而詩的色彩要淡一些。岑參則用綺麗的筆調來凸顯西北地區冰天、雪地、火山、熱海的異域風光,歌頌保衛邊疆的戰爭,歌頌將士們不屈不撓、立功報國的豪情壯志,有一種感人的奇情異彩。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茫茫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車師西門佇獻捷。(《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

詩寫“漢家大將西出師”,在“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的惡劣氣候中行軍。光從這種氣氛的渲染就能使人感覺到,這是一支不可戰勝的鐵軍,所以詩人信心十足地斷定“虜騎聞之應膽懾”,因而要在“車師西門佇獻捷”。這種百折不撓的戰鬥精神,在其他邊塞詩人的詩裡很難找到的。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是詩人又一重要作品。這首詩,一開始就使人感到新奇。“胡天八月即飛雪”,按常情說,這種氣候應當使人感到“愁雲慘淡萬里凝”才對。然而,作為盛唐時期一個好奇的年輕人,岑參卻忽發奇想,認為壓在枝頭上的不是雪,而是盛開的梨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兩句至今還經常有人引用的詩句往這裡一擱,就使陰暗的天空突然有了亮色,空氣突然變暖了,從而也奠定了全詩豪邁樂觀的基調。“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顯現出一派異域情調。詩人眼尖,還特別注意到轅門上面那高擎的紅旗,白雪襯著紅旗,色彩對比是那麼強烈。紅旗應當是在風中飄動的,只不過偶然風停了,才垂掛著不動。這一特殊情況使詩人又設想入奇:似乎不是風逼著旗子一動也不動地展開,而是旗子凍僵了大風也吹不動。由於用好奇的目光來取景,用入奇的筆調來描繪,就使非常平常的送別場面,被描繪得那麼綺麗豪放,使人百讀不厭:

北風捲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猶著。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還應當提一提也以寫古詩著名的崔顥。有人甚至說,唐玄宗開元,天寶年間,也就是八世紀上半葉,知名度最高的詩人就數他和王維。這至少說明他在當時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高山代郡東接燕,雁門胡人家近邊。解放胡鷹逐塞鳥,能將代馬獵秋田。山頭野火寒多燒,雨裡孤峰溼作煙。聞道遼西無戰鬥,時時醉向酒家眠。”《雁門胡人歌》這首詩寫邊地少數民族好勇尚武,粗獷豪邁的精神面貌,真是有聲有色。

不過,他的名字是和《黃鶴樓》這首不朽的七律詩聯繫在一起的,還不如徑直來讀這首詩: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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