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備忘錄上即將到來的牙齒根管複診，我的牙很淡定，脖子倒瞬間劇痛了起來。
第一次根管治療時我並沒有感覺到很緊張。一來我很信賴補牙的夏醫生；再一個，智齒都拔過了，還會在意牙齒上的修修補補嗎？照夏醫生的話說，只要安安靜靜躺著就好。
可是，壞就壞在這個“安安靜靜躺著”。
安安靜靜躺著卻惹了大事 | 圖蟲創意
沒想到一躺就是兩個小時！而且要一直保持嘴巴張到最大且仰望天花板的詭異姿勢（列位看官可以試一下這個動作），兩個小時下來，脖子那酸爽。
我嘴巴里放著隔離牙齒的橡皮障，不能動不能言，感覺自己像一條擱淺在沙灘上費力呼吸的魚。每當疲累的嘴巴慢慢不自覺地想要合上，耳邊就會響起夏醫生不厭其煩的提醒：張大嘴。
這應該是口腔科醫生對病人說的最多的三個字了吧？
與此同時，醫生打開牙齒的牙髓腔，找到這顆牙所有的牙根並且把裡面的神經及其他東西清理掉，再進行沖洗消毒。
治療牙齒時，用於將治療部位（一顆或多顆牙齒）與口腔其他部位隔離開的橡膠障 | Wikipedia
牙根的空隙跟頭髮絲差不多粗細，大部分的操作要藉助根管顯微鏡——就是懸在我腦袋上方感覺隨時會砸下來的那個傢伙——來進行，這簡直是在牙齒裡面繡花。原來牙醫的工作不止手起牙落的豪放，還有精雕細琢的婉約。
好不容易熬到治療結束，我在助理醫生的幫助下站起來，腳像踩在棉花上，怎麼也找不到北。
“你的腰和下巴還在嗎？”夏醫生調侃。
哎呀，腰和下巴都還在，就是脖子好像找不到了……
因為牙齒不好，我會定期找夏醫生做牙齒保健。夏醫生儒雅溫和，還有點小幽默，就是臉盲，認牙不認人。一個月前，他給我做例檢的時候建議，給之前的死髓牙（神經已被殺死的牙）做個根管手術。
看我一臉懵懵懂懂，夏醫生給我掃了掃盲：雖然之前壞牙的神經已被殺死，但牙齒斷了營養供給後會慢慢變得脆弱。根管治療是要將牙髓腔裡各種可能引起炎症的東西清理出來，再填充進其他材料，讓牙重新變得堅固耐用。
怪不得這顆牙這些日子用著有些痠軟無力，原來是它光幹活吃不到飯，有情緒了。
之前壞牙的神經被殺死，牙齒斷了營養供給後會變得脆弱 | 圖蟲創意
不做的結果是這顆牙極有可能保不住。保不住了就要鑲牙種牙，費用貴得嚇死個誰不說，畢竟不如自己的“原生牙齒”好用。
我最關心的是“疼不疼”。夏醫生說，因為牙神經已經被殺死，不會有明顯疼痛，萬一疼，還有麻藥呢，你只要安安靜靜躺著就好了。
又不疼又可保住牙，世上竟有此等好事，我趕緊跟他預約了手術時間。於是，就有了第一次根管治療時，拗斷脖子的寶貴體驗。
儘管脖子抗議得厲害，我還是如約進行第二次根管治療。術前，先接受了檢查問診。
“這一個禮拜這顆牙齒有什麼感覺嗎？”
“牙齒倒沒什麼感覺。”
“疼嗎？”
“疼，脖子疼。”
“脖子疼？”
“對呀，第一次治療完脖子就疼得很，好不容易不疼了，一想到要來複診，脖子又疼了……”
夏醫生認真地想了一下，斟酌著用詞：你是不是——我只是建議哈——需要看一下心理醫生？一治牙就感覺脖子疼？”
我：“啊？哈哈哈哈哈哈，脖子疼是因為在牙椅上躺了兩個小時拗的呀！”
脖子疼歸脖子疼，根管治療還是要完成的。我熟門熟路地在牙椅上躺下來，保持不動就對了。
一看到備忘錄上的牙齒根管複診，脖子倒瞬間劇痛了起來 | 圖蟲創意
夏醫生忙碌起來，這次除了說“張大嘴”，還時不時對我進行心理疏導：“這次很快的！堅持一下！堅持一下！”我不知道這是事實還是安慰，除了“堅持一下”好像也別無選擇。
第一次治療是“清出來”，第二次治療是“填進去”，把材料填充到牙齒根管裡面去。具體怎樣操作我不得而知，但想一下牙根那麼苗條，這操作估計也是繡花級別的了。
脖子疼的不止我一個人
脖子又開始抗議。治療中的時間變得慢，分，秒，時刻都慢，一個小時就像一年……
脖子疼就得轉移一下注意力，頭不可以動，好歹眼珠可以動。往右邊轉一下，夏醫生是一團藍。往左邊轉一下，助理醫生是一團綠。往鼻尖轉，看到鑷子夾著不明物往我嘴巴里面送。
“不要看不要看，看天花板。”夏醫生提醒。
我趕緊照辦，誰讓這是人家的地盤兒呢！術後他告訴我，這樣說一是怕我留下心理陰影，二是萬一我對那些材料刨根問底起來，還真不好給我掃盲。
好吧，你說的都對。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我可憐的脖子終於翻身得了解放。“這還不是最後的樣子，觀察一段時間沒有異常，要來戴牙冠。”夏醫生看到我用鏡子對那顆牙左照右照的，提醒道。
雖然牙齒裡面的變化我看不到，但是夏醫生補牙補得真是漂亮，我不由得對這個職業生出無限嚮往：“這輩子是不可能了，下輩子我也要當牙醫！”
牙齒裡面的變化我看不到，但是夏醫生補牙補得真是漂亮 | 圖蟲創意
“你當吧！”正埋頭整理病歷的夏醫生淡淡道。
我竊喜，醫生的眼睛就是毒。難不成他看出我下輩子有當學霸的潛質？這時他又甩過來一句：“累死你。”
看我大惑不解，夏醫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其實，我脖子也疼，而且非常非常疼。” 又指了指腰，“腰也疼，牙醫整天低頭彎腰那麼長時間，脖子疼腰疼都是很常見的職業病，做牙醫，很累的。”
長時間的治療，我仰頭仰得要崩潰，醫生一直低著頭，也快瘋了吧？但夏醫生非但不能瘋，還要集中精力進行那麼精細的操作。完成這個治療，下個手術還在等著他。
此時，我揉著脖子皺著眉頭暈暈乎乎找北，夏醫生在檢查我的病歷，而下一個病人，已經躺在了牙椅上。
我忽然明白他為什麼臉盲了，一時心中感慨萬千。
醫生點評
鄧婷婷 | 深圳友睦口腔友泰門診部門診副主任
作者的情景描述非常的生動，使人有很強的代入感。同時也能看到作者很理性客觀，值得點贊！
提到那顆死髓牙要做根管治療的時候，估計很多人都會像文中作者一樣懵懵懂懂。大部分人都誤將殺神經當成了根管治療，因為殺完神經後牙齒就不痛了，以為萬事大吉了。其實不然，殺神經只是根管治療過程中的一個步驟。
根管治療術是通過物理和化學的方法去除根管內的絕大部分感染物，就是作者理解的“第一次治療是清出來”；再做根管充填、封閉冠部，顧名思義是作者理解的“第二次治療是填進去”，以防止根尖病變的發生，或促進根尖周病變的癒合。根管治療是為了減輕患者的症狀，同時將病變牙髓清理乾淨，防止感染的進一步發展 。
具體操作就是當牙齒有牙髓炎症時，第一步會在麻醉的情況下將牙齒鑽開，用藥物將牙齒內部發炎的牙髓失活，或者是直接把牙神經拔除，俗稱“殺神經”，從而達到緩解疼痛的目的；第二步就是使用專門的操作工具和藥物把根管內感染物進一步的“清出來”；最後一步用特殊的根管充填材料以及藥物“填進去”。
根管治療的步驟：鑽出來，清出來，填進去 | Wikipedia
敲黑板：根管治療是一個複雜的治療過程，可能需要多次就診才能完成整個治療，所以一定要和醫生配合好，按時複診，防止前功盡棄！
大部分人做根管治療最恐懼的就是疼痛，現在的醫療水平較以往有很大的提升，正規齒科目前基本上都可以做到無痛治療，大家可以放心去看牙了！作者在看牙過程中的切膚之痛是脖子痛，推測確實可能是精神緊張或姿勢異常造成的頸部肌肉過度疲勞引起的。
這裡給大家一點小小的建議，首先當然是儘量讓自己放鬆一些，很難但是儘量，還有就是可以讓護士給你提供一個頸枕，如果沒有的話下次可以自備一個，姿勢舒服了時間也就沒那麼難熬了。
這是『果殼病人』專欄的第59篇文章。曾與果殼er分享經歷的作者有喝酒喝到做胃鏡的，有因為打鼾被父母擔心要猝死的，有多年糾結後終於做了痔瘡手術的，還有因為痛經打120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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