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聞鄉間野菜香
“日日思歸飽蕨薇，春來薺美忽忘歸。”春天到了， 在陸游這首《食薺》聲中，我的眼睛不由投向了正在變得油油綠綠、鮮鮮嫩嫩的鄉野，似乎又聞到了那飄著一股股清香的的野菜來。
我的老家是一個山區鄉鎮的小村莊。我小的時候，還沒有實行承包到戶，那時候生產隊分得糧食經常不夠吃。再加上我們家兄弟姐妹多，日子就更是過得清苦，吃野菜，對於像我這樣家庭的孩子就是家常便飯了。記得小的時候，每當柳芽初放，楊葉嫩葉初成，家楊的樹上結滿了一層層的“芒食芒”的時候，就是我們菜蔬最豐富的時候。特別要是晚上大風颳過，第二天一大早父母就會催著我和姐姐早起，去村子東面的一大片楊樹林中撿拾“芒食芒”，不大會就會拾滿籃子、拾滿筐。回來以後，母親用清水汆過，澆上點少得可憐的熟油和醋，就會成為我們不可多得的美味佳餚。除了“芒食芒”，母親還經常把嫩楊葉、嫩柳芽汆過以後弄成糰子放起來，點兌著給我們吃。那時候，因為家裡除了鹹菜根本就沒有多少蔬菜可吃，所以，每逢到了春天也便是我們最解饞的時候。至今，那些野菜的滋味還依然留在記憶裡、留在唇齒間。
鄉野間的春天到處是清亮宜人的氣息。小草嫩嫩的爭相伸出頭來打量著這睡眼惺忪的世界，綠油油的麥苗像嶄新的綠毯子一樣鋪在大地之上，楊柳新芽初綻，隨風輕輕跳起柔美的舞蹈。各種各樣的野菜也不甘寂寞，著一身綠衣，在田間地壟、阡陌溝畔，悄悄探出頭來，迎風弄影，淺吟低唱，沐浴在這和和柔柔發熱春風和陽光之中。每到這個時候，鄉野間經常有著很多穿得花花綠綠、挎著籃子、拿著鏟子三三兩兩的人群，他們有的攜妻帶子，有的朋友相約，不停地在原野上尋尋覓覓、挖挖弄弄、撿撿拾拾。田野間不時響起他們興奮的呼喚聲、清朗的歡笑聲。籃子滿了或者收穫頗豐的，臉上掛著一種從外洋溢到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就連和別人打招呼底氣也似乎厚實了很多。即使採摘不到多少的，他們的臉上依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身上依舊帶著滿身的清爽。在這樣的季節，在這樣的風中，在這樣的陽光下，走進原野，他們體驗到的不但是採野菜的樂趣，更是體驗著春的韻味和律動。
鄉野的春天裡，薺菜，蕨菜、白蒿、婆婆丁、苦菜、馬齒莧等野菜種類繁多，叢叢簇簇，充滿意趣和詩意。“主人聞語未開門，繞籬野菜飛黃蝶。”這應該是對鄉村野菜的一種由衷的喜悅和讚美。初春季節，人們最喜愛的野菜就是薺菜了。薺菜的長相很樸實， 但是味道鮮美，是人們包水餃的最好的原料之一。薺菜，配上點五花肉，才配上點木耳、粉條之類的，那種滋味，絕對讓人百嘗不厭、百吃不煩 。薺菜營養豐富，還能治療多種疾病，民間不僅有“陽春三月三，薺菜當靈丹”的諺語，還流傳著“春食薺菜賽仙丹”的說法。在中藥裡，薺菜的藥用價值非常廣泛，被譽為“菜中甘草”。春天吃野薺菜，是古已有之的民俗。《詩經》中唱道：“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唐代詩人白居易有詩云：“時繞麥田求野薺，強為僧舍煮山羹。”隨著天氣漸暖，豬毛菜、灰灰菜、 馬齒莧等更是競相在鄉野之中亮相。這些野菜有的晶瑩閃亮，綠意盈盈，為大地增添了無盡的秀色；有的星星點點、層層簇簇 ，開放得漫山遍野。每當把這些野菜採回來，用水汆過，澆上香油、香醋，拌上蒜泥，有時再撒上點芝麻粒，很快就會讓人們大快朵頤，席捲一空。那種感覺，比吃高級酒店裡那些山珍海味還要舒服、還要爽。在眾多的野菜中，詩聖杜甫最愛馬齒莧。馬齒莧又叫長壽菜，因其葉酷似馬齒而得名。由於其中含酸類物質比較多，所以吃得時候會覺得稍有些酸味。杜甫在《園官送菜》中寫到“苦苣針如刺，馬齒葉亦繁。青青佳蔬色，埋沒在中園。”對馬齒筧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昔在南陽城，唯餐獨山蕨”；“牆陰春薺老，筍蕨正登盤”李白、陸游則對蕨菜喜愛有加。但是不管哪一種野菜，我感覺都會給我一種舒爽的感受。也正因為此，基本上從初春開始，野菜便成為我們家中常見的菜餚，在即省了錢還滿足著自己口福的同時，也為自己增添了很多采摘的樂趣。
現如今，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野菜也逐漸成為飯桌酒局上人們最喜愛的菜蔬。每但端上一盤野菜上來，很多就會被收拾一空。而剩下的往往是那些大雞大魚、大鴨大肉。 其實，人們不知道的是，從《詩經》的年代開始，中國人常吃的蔬菜品種中，野菜一直比家蔬多得多。《詩經》裡列出的10多種菜，嚴格來說除了韭菜，其他的都應該算作野菜。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箋》中，野菜收錄了91種，家蔬只有55種。這些野菜，大多數都有著涼血、降壓等等很多的藥用功效。在我們吃得越來越營養過剩、越來越油膩的今天，多吃一點的野菜，不但是改善我們膳食的需要，更是我們養生的需要。
“采采苤苡，薄言採之。采采苤苡，薄言有之。”“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春日裡，《苤苡》《采葛》等等採拾野菜的古詩詞不時在腦海中閃現。挎上籃子、帶上袋子，走在那泛著清波的原野上，沁入我們心肺的，不但是那些悠悠的野菜清香，更有著那飄蕩在曠野中的淡淡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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