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周修文
世間望族種種，摩根僅此一家。
摩根家族也許是最擅長股本設計，
最會搞合夥人戰略的幻影俠。
鼎盛時期，摩根家族控制著
歐洲和美國之間大量的資金往來，
參與全球各國國債的發行，
對美國鐵路業和鋼鐵業的重組
令摩根式重組寫入教科書。
但他們最出名的還是曾拯救過美國，
以銀行家而不是政客的身份
將美國從一場金融浩劫中拯救出來。
隨著傳統銀行家時代的結束，
摩根家族的傳奇也日漸凋落，
但源於家族的摩根大通銀行與摩根士丹利
如今依然活躍在世界金融舞臺上。
摩根家族並非古老的商業家族，早期他們不僅與金融毫無干係，甚至沒有從事任何生意。摩根家族的祖先於17世紀初在新大陸的淘金浪潮中移民美國，惟一的資產是波士頓鄉間的一塊土地。
但這一切，從約瑟夫·摩根開始發生了改變，摩根家族的商業史從這裡開始了。他最初經營一家小咖啡館，經過苦心經營稍有積蓄後，他先是出資經營一家很氣派的大旅館，然後又購買了運河的股票，成為汽船業和鐵路業的股東。在約瑟夫在1847年去世時，留下了100多萬美元的財產，這成為他的兒子朱尼爾斯·斯賓塞·摩根加盟波士頓合夥公司的啟動資金。
朱尼爾斯·摩根
朱尼爾斯從小就有出色的商業天賦。1853年，40歲的朱尼爾斯帶著兒子約翰·皮爾龐特·摩根（J·P·摩根）遠赴倫敦，而這個決定成就了後世無比輝煌的摩根家族。朱尼爾斯本次遠行是應邀來見喬治·皮博迪，這是當時在歐洲僅次於巴林和羅斯柴爾德家族的第三大銀行家。皮博迪邀請朱尼爾斯來倫敦，是希望後者能成為合夥人並在10年後接班。皮博迪無兒無女，他對自己的繼承人有明確要求：“善於社交、擁有家庭的美國人，同時擁有多年國際貿易的經驗”。他在美國的業務夥伴推薦了朱尼爾斯，於是便有了這次會面。
喬治·皮博迪
在仔細研究了皮博迪銀行的業務模式和財務數據後，朱尼爾斯同意了這一提議。1854年，銀行更名為皮博迪摩根銀行(Peabody，Morgan & Co)，朱尼爾斯成為合夥人。1864年，皮博迪退休後，朱尼爾斯和兒子掌管公司，將銀行名字改為J.S.Morgan and Company，就是如今世人皆知的摩根銀行的前身。雖然在當時它還並不起眼，加上朱尼爾斯在皮博迪摩根銀行工作期間親眼目睹過公司從瀕臨崩盤到被外部公司救助的經歷，這讓朱尼爾斯的經營方式變得小心、多疑並且保守，所以摩根銀行一直保持著較為低調的行事方式。
喬治·皮博迪圖書館
朱尼爾斯的商業天賦為摩根家族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克服了各種阻礙為法國發行了5000萬美元的債券。1873年，法國提前償還了債券，他因此獲得了750萬美元的利潤，而且經此一役，朱尼爾斯一舉躋身為倫敦金融界鉅子，摩根銀行和巴林及羅斯柴爾德家族並列，在全球範圍內和他們展開競爭以及合作。
法國國債項目的成功，讓摩根家族有了走向輝煌的堅實基礎，尤其是當朱尼爾斯和兒子J·P·摩根聯手出現在世界金融舞臺上時，他們基本壟斷了英美兩國之間的資金往來並與各國皇室、政要、企業家保持著廣泛的關係，而摩根家族所從事業務的核心也正是基於這種關係。
J·P·摩根
1890年，朱尼爾斯去世，J·P·摩根繼承了1240萬美元現金和英國的J·S·Morgan，還繼承了朱尼爾斯的關係網，這在日後極大地幫助了J·P·摩根的事業，並將源源不斷的歐洲資金引入美國。
1893年，美國經歷了一次嚴重的經濟衰退，J·P·摩根對美國鐵路行業進行了重組，重組鐵路公司並完善其管理，這次業務規模影響巨大，後人以“摩根式重組”來命名此類業務。而此次摩根式重組奠定了摩根銀行在美國金融界的地位。J·P·摩根還重組了美國鋼鐵行業，其代表作便是出資成立美國鋼鐵公司，並在此後全資收購鋼鐵大王卡內基的鋼鐵公司。這些對美國工業的重組對於任何金融機構來說都是值得驕傲並大書特書的業績，而對於老摩根的一生來說，這只是其中一部分。
1895年，J·P·摩根第一次用自己的實力和父親留下的關係網為美國，也為自己挽救了金本位制度。當時由於美國連年的貨幣赤字，投資者們瘋狂拋售債券，兌換成黃金運出國外，美國政府黃金儲備一度只剩下900萬美元。關鍵時刻，摩根和羅斯柴爾德家族聯手為美國政府提供350萬盎司的黃金實物支持，換來美國國債的承銷權。美國政府得以補充流動性並避免了違約，J·P·摩根帶領的財團則通過美國國債為自己大賺了一筆。
1907年，已經70歲的J·P·摩根迎來了人生中最後的輝煌絕唱，再一次拯救了美國。當時美國金融市場突遇嚴重的流動性問題而瀕臨崩盤，J·P·摩根先注入了自己的資金以解燃眉之急，然後羅斯福政府給了他2500萬美元政府基金使用權用以緩解危機。本次的金融危機讓美國政府下決心尋找並重建一種更穩定的金融系統，因為有評論說，“不會永遠都有救世主摩根”，這之後便有了洛克菲勒的親家奧爾德里奇所組織的研究團隊，最終結果是成立了美國聯邦儲備銀行。
此後的幾年裡，摩根銀行無疑是美國金融界的絕對領導者。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正當摩根家族不可一世的時候，厄運也在悄然向摩根逼近。1912年4月，摩根財團精心打造的泰坦尼克號在北大西洋上撞上冰山沉沒，這不僅是人類歷史的災難，也幾乎成為了摩根家族財富命運的一個轉折徵兆：摩根財團由此面臨一系列的國會指控，被迫接受調查；75歲的J·P·摩根被迫前往國會接受質詢，就是否存在“金錢托拉斯”以及美國經濟命脈是否被為數不多的紐約銀行家所掌握作出解釋；3個月後，摩根在去歐洲旅行途中去世；很快美聯儲迅速成立，逐漸取代了摩根家族150多年的美國央行聖位。
J·P·摩根對美國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以一己之力代行中央銀行之責，兩度拯救美國經濟。J·P·摩根開創了“摩根時代”，即金融寡頭支配企業大亨的時代。他的名言是：“用以推動歷史的不是法律，而是金錢，只是金錢！”這或許便是他一切行為的準則。
1913年，J·P·摩根去世後，摩根銀行不像以前那麼專制。儘管J·P·摩根的獨生子——小杰克·摩根保持第一把手的名義，但權力已經分散在幾位合夥人手中。小杰克·摩根作為家族第三代掌門人，出色地完成了承上啟下的任務，他沒有逆潮流而行，而是將摩根銀行打造成一家適應現代社會、極具競爭力的金融機構，這家機構將不再依靠摩根家族，而是通過各種精英的匯聚走在世界金融領域的前端。
小杰克·摩根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小杰克·摩根與合夥人們一直密切關注著戰局。他組織了超過兩千家銀行，承擔發行了超過十億美元的盟國債券，成為唯一一位在戰時為英法兩國政府採購軍需和其他物資的銀行家。隨著歐洲戰局趨緊，黃金和各種資金紛紛來到“避風港”美國，最終，美國完成了的蛻變，而英國倫敦則失去了全球金融中心的位置。相形之下，華爾街則是人聲鼎沸，摩根公司當然是華爾街最得意的，它的影響力已經不僅僅來自財富的實力，更來自無形的軟實力：威望、政治關係……
終於，經過了半個世紀的努力，摩根家族創建了一個龐大的帝國。到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之前，摩根體系已經擁有780億美元的總資本，相當於全美所有資本的四分之一，摩根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華爾街神經中樞。
1933年，羅斯福總統上任後，馬上對摩根祭出血刃——《格拉斯·斯蒂格爾法》出臺，摩根家族的證券經紀業務與商業銀行業務被強制切開。之後摩根家族分化出J.P.摩根公司、摩根士丹利、美孚銀行、保證信託公司、第一國家銀行等分支；最終成了華爾街最彪悍的“幻影財團”。
1940年初，J.P.摩根公司完成了從私人合夥人制向公司化轉變的最後一步。2月，垂暮之年的小杰克·摩根宣佈只出任董事局主席，而由家族之外的人出任首席執行官。事實上，也只有通過向股份制轉變，摩根公司的資本才不會因為遺產稅、所得稅等原因大面積流失。
摩根三世和妻子兒女
1941年，小杰克·摩根將摩根銀行從合夥人制改為公司制。改制後的兩年，即1943年，傑克便去世了，其實傑克早在多年前就不再管理摩根銀行的具體事務了，他去世後這家銀行都由家族外的人擔任領導職位，摩根家族成員只持有股份。
在摩根士丹利，亨利·摩根認為他應該像他父親小杰克·摩根在摩根銀行所做的一樣，建立一個系統可以持續不斷地吸引優秀人才，所以亨利之後摩根家族也逐漸淡出了該公司。
摩根家族後代
終於，從1853年朱尼爾斯遠赴倫敦到1982年家族第四代亨利·摩根的去世，這個曾經站在世界金融之巔的家族走向了沒落，這個當年僅服務於政客、大型企業和達官貴人的金融機構不得不面臨新時代零售業務的巨大沖擊，摩根銀行最終被出售給大通曼哈頓銀行。
如今的摩根銀行全名為摩根大通銀行，這是一家市值超過2000億美元的大型商業銀行，而摩根士丹利是一家市值超過700億美元的投資銀行。雖然摩根銀行被出售，但摩根的大名仍然保留在前。
對於摩根財團這個在金融市場上引領風潮200多年的龐然大物而言，它的輝煌幾乎就是一部美國乃至全世界的金融發展史。可以說摩根家族的成功，是華爾街成功的縮影。摩根家族創造的“摩根化經營管理體制”至今仍然統治和影響著華爾街的一切。這一經營思想和戰略，貫穿在資本主義由幼年邁向壯年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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