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民勤人记忆中的味道!

“又不颠,又不仙,拾得榆钱当酒钱。”这是明代散曲家白屿一首曲子中戏谑的句子。如果我疯颠了,那么当然可以拿榆钱付酒钱,如果我成仙了,一点指之间榆钱自可化金币。问题是现在我是一个正常人,居然也糊里糊涂从口袋掏出一枚榆钱,自以为是钱币而要付酒钱呢?想来淘气,或者作者当时穷困潦倒了,没钱付酒钱,还是或者喝醉了酒,把榆钱当钱币,不得而知了。那圆圆的榆钱,的确是很像钱币。而榆钱在古人眼中更有“余钱”之意,所以古人都喜欢把榆树栽种在后院里,陶渊明的诗句“榆林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也反映出人们对榆树的喜爱之心,不亚于桃李这些开花结果的树木。

榆钱儿,民勤人记忆中的味道!

人间四月,当公园,街道被那一棵棵,一树树的繁花绿柳装点的异彩纷呈时,在那小巷深深处,人家房前屋后,偶尔有一株两株的老榆树枝头,也打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的,细密的花朵儿,用不了几日,那点鹅黄色的叶片儿一点点长大挤满了枝头,整个枝条如同孩子们手中毛绒绒的花棒一般。

在一株老榆树前,我伸长了脖子。记起了一位老师说的话,开花的树木成不了栋梁。那么这榆树长的曲里拐弯的,栋梁是要高耸入云的松柏吧!而那榆钱,应该就是榆树开的花吧,绿色的花。它秉承了母亲的肤色,在进化的过程中光荣地加入到绿色食品的行列,才让它在人们眼中显得那般微不足道。甚至于长久以来,人们只知道榆钱是一种食物,而从来没有谁去研究它原来也美得惊心动魄。试想,如果它换上杏花,梨花,桃花的艳丽衣衫,我想在众香国里,它也定能博得一席之地。但它好像并不和百花争春,默默无闻地为世人奉献自己的一切。

关于榆钱的最初的记忆,最早来源于我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因为姥爷的早逝,舅舅在离家几十公里外上初中。每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她就提个篮子满山坡挖野菜,回来让外婆用盐腌了,给舅舅当伙食。村子西面的沙枣树林里有几棵高大的榆树,当榆钱长到没指甲盖大的时候,树上就爬满了人,几天功夫下来,榆树就剩了光秃秃的枝桠,那还能看到“舞困榆钱自落”的美景。

有一年闹饥荒,连同榆树深灰色,鱼鳞状的树皮都被刮得干干净净,我常想那么坚硬难吃的东西怎么下咽呢。后来在本草中略知“荒岁,农人取皮为粉,食之当粮,不损人”。榆树的皮,根,叶,花均可食用。榆钱不仅仅能让人裹腹,而且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原来榆树浑身都是宝。

而更多榆树的记忆,便和我的奶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记忆中,奶奶始终着一身干净的黑衣黑裤。那时候,见她常坐在堂屋门口,一圈一圈的取下她那黑色的绑腿,褪下用粗白布缝制的袜子,露出一双畸形的小脚,用剪刀慢慢剪去僵巴,然后再一点一点的缠好。

榆钱儿,民勤人记忆中的味道!

在榆钱成熟的季节,我们拥着奶奶来村子西面的小河边,堂弟们猴子般的蹿到树上,一边捋大把榆钱塞到嘴中,一边捡一些榆钱稠密的枝桠折断了扔到地上。很快我们拾了一小捆榆树枝,跟着小脚的奶奶回到家。阳光下,满头银发的奶奶把榆钱很小心捋了下来,用水一遍遍的淘洗干净,再用父亲编的柳条篮子控去水份。

奶奶把榆钱铺到笼蒸上,上面洒上一层厚厚的面粉,用大火蒸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再把葱切丁,用自家地里的麻籽油炝一下,放点盐,最后拌匀。那时候,奶奶满嘴的牙齿掉的剩了几颗,她的腮帮子陷了下去,那么绵软的卜拉子在她口中咀嚼半天,才能咽下去。等奶奶吃完那一小碗,我们姊妹七八个早就抢着吃光了所有的美味。“死丫头,慢点吃,”奶奶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住在七婶家独自生活的奶奶,尽管她养育了十几个孙子孙女,但她的老年还是孤独的。那时候的我,总是怕极了奶奶厨房里那个不曾上漆的长长的“寿房,”对奶奶一次次的恳求让我们和她一起睡的要求,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奶奶还会在南瓜花开时,来我家的小院里,一双小脚小心避开南瓜藤摘下黄色的南瓜花给我们做南瓜花卜拉子。瘦小精干的奶奶,够不着母亲的锅台,总要踩个木头墩子才能为我们做一顿美味佳肴,而后在我们狼吞虎咽时,又颤巍巍地赶回去,给堂弟们做饭。

奶奶在上个世纪末的最后几天,永远的离开了这片养育了她八十五年的黄土地。她的一生,早年守寡,拉扯大八个儿女,孙子孙女几十人,散布在天涯海角,如那老榆树般顽强的舒枝散叶,可最终谁都远离了家乡。记得那时候奶奶从她掉着锁子的大红箱子里,拿出饼干,白色的方块糖,问几个堂弟谁愿意留下来守住祖屋就给谁吃。奶奶大概不会想到,在她走后十多年,祖屋和所有的庄子,如今早已成了无人居住的空村,不知道何时就被拆除。去年回家,我和母亲去村子西面那干涸的小河边,那几株老榆树早已不见了踪迹。

榆钱儿,民勤人记忆中的味道!

又是榆钱儿熟时惹人醉的时候,小巷深处的榆钱树下,几个老爷爷老奶奶正拿着杆子遥遥欲试着勾那几个调皮的枝桠,有抖落的榆钱儿在空中无声的飘着。满地金黄钱币,可否拿它也去估酒一壶,然后让我醉在儿时的梦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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