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记朱学达先生



大风歌:记朱学达先生

朱学达(1933—2005),男,汉族,字子上,号供石主,山东青岛平度明村镇辛安人。历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书法家协会常务理事、山东美术馆年画研究室主任。山东美术馆副馆长,一级美术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山东画院高级画师、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山东省书法家协会顾问、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


朱学达先生1933年出生在平度县(今平度市)一个偏僻的农村。胶东革命老区艰苦的斗争环境,使他过早地懂得了恨和爱;家乡丰厚的文化传统,又使他从小就受到艺术的熏陶,逐渐成长为一名有文化、求进步的好青年。在艺术上,他先是跟着在乡下教书的父亲学习书法,只一年的工夫,就书艺大进。他的父亲觉得自己已经教不了这个忠直聪慧的儿子,又先后在平度县城、青岛市里为他延师施教,遂使他从青年时期就遍读历代先贤名作、遍临先人存世墨宝,奠定了扎实的楷书功底。23岁那年,他被选拔到县文化馆工作,学习并掌握了绘画技艺。接着,他就被调入潍坊大众日报社,担任美术编辑。不久,他又作为优秀书画人才进入山东省艺术馆。从此,在更为广阔的艺术领域,走上了专业书画创作的道路,并且练就了一手饱含颜体风骨的楷书,成为齐鲁大地名重德高的书法家。

大风歌:记朱学达先生

朱学达先生的颜体书艺,首先是从应规入矩开始,进而按照“化古为我,书入我神”的古训,熔铸秦汉魏晋诸长,一改秀劲取姿、欹侧取势的传统书风,转而显示出刚柔相济、浑厚朴茂的端庄风格。古人云:书如其人。先生其人敦实,其书也朴厚;其性坚毅,其书也雄健;其学博闻,其书也苍润。可以看出,在笔法上他特别注重腕部发力的作用,并贯之以篆籀气息,其点画起止独具匠心,极具节奏感、厚重感和力量感。其横轻竖重、横细竖粗的用笔,在使笔画圆劲、筋骨内含的同时,更给人以深刻的浮雕之感。他的书法在结体上的平划宽结、左右对称,使字字都以正面形象示人,显示出饱满、庄重的气度。有的作品还如拉满的弓弩,具有强劲的张力。在墨法上,他十分注重颜书运墨苍润兼施的特点,“不使巧,不求媚”,“独守其拙,独为其难”,使作品呈现出质朴而又豪迈的气概、刚健而又雄强的风格。看他的字,如看正德君子立于庙堂之上,大有衣冠庄重、气度肃穆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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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朱先生是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认识的。当时,我们几个刚到省艺术馆工作的小伙子,与朱先生他们几个家属在外地的老单身同住在办公楼的二层,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同此凉热。使我最感纳闷的是,他有一年整整一个冬天把自己关在一间阴冷的小屋内,除了吃饭、睡觉,哪里也不去。后来才知道,他是在帮助一位胜利油田的工人作者反反复复修改一幅画稿,这就是后来那件被称为我国石油翻身的代表作、名扬海内外的国画《喜听原油滚滚流》。当时,这件经朱先生修改后的作品,几乎被所有的宣传媒体予以转载,《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民族画报》都将其作为封面予以发表。发表时,虽然较原作有了很大变化,虽然那位工人作者一再要求同时署上朱先生的名字,但是朱先生却坚辞不受。他说,帮助业余作者修改作品是他的工作本分,这个名字他不能署。这件事对我们这些初出茅庐,又一心想着早日成名的小青年触动很大,使我们对处身文化圈内如何待人、如何做人和如何对待名利的问题有了更深的理解,并对他产生了敬慕之情。因此,我很愿与这位老兄接近,十分庆幸刚刚走上社会就遇上这样一位热心助人又不计名利的同事兼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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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济南市将解放阁修缮一新之后,拟将解放济南牺牲的人民解放军的名字镌刻于石、镶嵌于阁。为此,首先要请书法家将烈士们的名字写出来。在主管部门向朱先生征询意见的时候,顺便提到了润笔费用的问题,谁知朱先生一听就异常惊讶地反问:解放军们为了我们的今天连生命都献了出来,我还是一个党员,今天为他们写写名字还讲什么钱呢?主管部门的同志听了非常感动,提出要为他找个条件最好的宾馆住着慢慢去写,朱先生没有同意,就在园林部门的招待所里写了起来。当时正值炎热的夏季,房间唯一的制冷设备是一台电扇,而电扇一开,满屋的纸张都被吹得乱飞。朱先生只好关着电扇,光着膀子,只穿一件短裤,汗流浃背地日夜写个不停。他将对革命先烈的崇高敬意和无限爱心都倾注在每一个名字和每一个字的一笔一画之中,用了十几天的时间,认认真真地写完了碑文和3764位烈士的英名。当纪念碑揭幕的时候,人们一来到这里,就深深感受到这巍然肃穆的碑铭就是烈士们忠魂英风的真实写照。而当人们恭敬地辨认着每一位烈士的名字,眼前闪现出他们英勇杀敌的壮烈场面的时候,同样会被朱先生那端庄严正的字迹引入崇高的精神境界之中,人们对完成先烈未竟事业的神圣使命感不禁油然而生。

大风歌:记朱学达先生

朱先生作为山东的著名书画家,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山东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顾问,一级美术师,山东画院的艺术顾问,省里的拔尖人才,国务院津贴享受者,名气很大、荣誉很多,但他没有一点架子,穿戴朴素、饮食简单,朴实得就像一位乡下的老农。正因如此,他时刻不忘农民、不忘战士,他的心始终向往着基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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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关心人、帮助人,经常对书法界的后学者给予热情支持和提携。他不知为多少人的展览和书画集题赠贺词,也不知无偿送给人们多少书法作品,帮助他们将梦想变为现实,度过一道道难关。可是他自己呢?他一直未搞过个人书画展览,未出过书画专集。为此,许多人都不理解并经常劝他,可他总是说,我的字还要再写、再提高,办展出书之事还是等等再说。去年夏天,他病发住院后,山东省委宣传部、山东省文化厅的领导去医院看望他时,还提及此事,几位好友也劝他列个出书的目录,他倒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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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几位同志还专门去章丘公园将他写的“龙泉颂”拓下来,以备出书。可他答应的出书目录却一直未能列出。到了他的弥留之际,见到他时,除了安慰,就是默默无语地互相握着手,这个出书的事,谁也说不出口。当时,哪怕是一丁点让他费心动脑的事,大家也不忍心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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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是2004年的3月中旬住院的。当时大夫诊断的是胃癌,开刀后将胃全部切除,后来腹腔又被感染,出现了腹水、浮肿。进入冬季后,病情越发严重起来。2005年元旦上午,我去看他,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紧拉着我的一双凉手,询问书画界几位老先生的情况,要我代问他们好。我的两只冰凉的手握着他那只热乎乎的手,向他俯身说道:“今天是新年,2005年的元旦,我们大家都给你拜年,祝你新年好!”他的嘴角动了一动,绽出一丝笑意,慢慢地说:“新年好,新年好,新年真好,也问大家都好!”也许在一般情况下,对一般的人来说,新年好、新年真好的内容是明摆着的、平平常常的,可对于一个病情严重的人来说,对于一个将不久于人世,而偏偏又对生活、对人生有着深刻的理解,因而充满了无限的爱意、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并且具有崇高的使命感的人来说,真不知其中包含了多少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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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这样神情凄楚地想着,朱先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人生自古谁无死?你不用难过,我多年受党的教育,对待疾病,我有思想准备!我要说的是,咱们美术界今年终于在全国大展中拿了金奖,真叫人高兴啊,可是要保住这个成绩,创造更好的成绩,不强调深入实际、深入生活不行啊……”说到这里,他艰难地咳嗽起来。我连忙用手去扶他的背,以使他咳得舒坦些,对他说:“你放心,这个深入生活、深入实际的问题,我们会紧紧地抓住它。”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又断断续续地说:“是啊,是啊,在往年这个时候又该计划下乡的事了,今年应该选择更偏僻一些的农村去,写送春联。”他又说:“我是不能去了,只有拜托大家了。”他病到这种地步,还关注着美术界的发展、关注着乡下的农民,这是多么好的老人啊,为什么老天偏偏让他走得这么早呢?想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往外直涌,又只好用力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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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50周年时,他以极高的兴致用二十多张四尺红色宣纸拼接起来,认认真真地写了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展出时许多观众都被这篇洋洋大观的作品而倾倒,纷纷在这一作品前照相留影。香港、澳门回归时,他特地与几位同志一起编撰了对联,然后用他那端庄俊秀的字体写在红色宣纸上,挂在展室的前厅,红红火火、满堂生辉,越发显示出人们对于香港、澳门回归的喜悦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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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省委、省政府,南郊宾馆,山东大厦,省会泉城的许多重要场所,齐鲁大地上的许多城市的重要街道,文化区、商业区、旅游名胜区,都陈列着他的巨幅书法作品,都有用他的字制成的匾牌、题词、厂名、广告。山东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办展时,展出了朱先生写的几件作品,许多观众看到之后,久久驻足,入神地观赏。有的把作品拍照下来,有的干脆坐在地板上,掏出纸笔,一横一竖地临摹起来。他们说,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么庄重而见功夫的正书了。许多兄弟省市的人士说,来到山东,看到朱先生的字,猛然间会对孔孟之乡厚重的文化底蕴产生更深层次的认识:他的字给山东人民带来了尊严和自信,带来了骄傲和自豪。而到了2005年1月8日,他终于带着这双在齐鲁书坛耕云播雨、挥洒骄傲与希望的巨手,离我们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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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他没有办展、没有出书?请看在齐鲁大地的城市乡村由他写出的那些端庄人气的巨作和匾牌、名胜景区由他题写的诗词、公共场所和千万个家庭张挂的他的作品,不就是他的书法大展吗?不就是他的书画专集吗?他的书展,他的专集,办在天地之间,印在千千万万人们的心里。

还有,当人们走到解放阁,看到他亲笔写出的烈士碑铭,不是也同样会想到他,想到他刻苦的治学精神、精湛的书法技艺,想到他崇高的品质、闪光的思想吗?(作者:王奎章,文章为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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