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春秋時的一場酒席

小編平時喜讀《左傳》,做了一些小札記,無事把它們串一串,講些小故事,如果大家喜歡小編有空就更一更。這次來講一場有 趣的酒席。

說魯昭公元年(前541年)夏四月,晉國的趙孟、魯國的叔孫豹和不具名的曹國大夫來到鄭國,鄭伯讓正卿子皮設宴招待他們。

記春秋時的一場酒席

先介紹下這個趙孟,他名為趙武,諡文子。「趙孟」本來是人名,後來變成了類似於「凱撒」一樣的稱呼。第一代「趙孟」,就是赫赫大名的正卿趙盾,他字孟,後來他的子孫趙武、趙鞅(簡子)、趙無恤 (襄子) 都叫「趙孟」。

趙氏在晉國權勢熏天,晉國又是強權之國,所以後來就有一詞叫「趙孟之貴」。《孟子告子上》就說,「趙孟之所貴, 趙孟能賤之」,趙孟能讓你尊貴,趙孟也能讓你卑賤。

這樣一個牛轟轟的人,來到了當時夾在晉、楚之間痛苦不堪的小國鄭國,怎麼招待,鄭國很犯愁,因為從前的禮儀對這種新貴都用不上了。子皮來通知趙孟的時候,就探了探口風,趙孟於是賦《詩經:小雅》裡的《瓠葉》一篇。

我們知道,當時外交人員常用《詩經》裡的內容來說事,話點到即止,你懂我懂,避免講得太直白,外交辭令一旦直白就容易變成醜話。所以後來孔子說:「不學 《詩》,無以言。」這個「言」指的就是當時官員之間的對話。

《瓠葉》這詩講的是底層官吏的生活,古代影響最大的《詩》小序解釋說這是懷想古人「不以微薄廢禮」。

趙孟賦這詩的意思其實就是,哎呀不要太客氣了,你們隨意啦。話雖這麼說,子皮還是拿不準得到什麼程度,畢竟小國侍候大國,不容一-點馬虎, 他就來問叔孫豹。

叔孫豹跟趙孟是老相識,五年前(魯襄公二 十七年,前546年),有一場著名的「弭兵之會」,這是宋國聯合了一堆小國,居間調停晉、楚兩大國矛盾,出席大會的晉國代表正是趙孟,而叔孫豹是魯國代表,他當年是在大會上瞻仰過趙孟的。

叔孫豹聽子皮說趙孟賦詩情況,就說,「趙孟這是想要宴席 上行「一獻」就好,您還是聽從他吧。」

「獻」是當時敬酒的形式,主賓行禮,你來我往,這樣一回合就是一 獻。 這是虛的,完了之後再實打實喝酒。一獻是最簡陋之禮,賦《瓠葉》說的正是這個意思。

子皮卻犯了難,說雖則如此,我可不敢真這麼辦啊。

到了宴會那天,鄭國準備了五獻的器物。趙孟於是向子皮辭謝,不是說了嘛,不要這麼隆重。心裡估計是樂滋滋的,然後只使用了一獻,沒怎麼放開。接下來就開始飲酒,這時叔孫豹開始賦《雀巢》這詩,是奉承趙孟的。趙孟說哎呀,不敢當不敢當。

叔孫豹於是又賦《采蘩》,然後說「我們小國獻上了蘩,您大國要好好愛惜,善加利用呀」。子皮賦《野有死庸》最後一章,這詩本身是講「有女懷春,吉士誘之」的,最後一章是說「舒而脫脫兮,勿使尨(mang) 也吠」,本義是兩人兩情相悅,女妨說你慢慢來,不要驚醒了狗,叫起來就麻煩了。

也不知道子皮賦這詩是啥意思,反正趙孟聽了很高興,賦《常棣》一詩,這是講兄弟之情的,說,我們兄弟親密友好,可以讓狗別再叫了。然後叔孫豹、子皮和曹國大夫起身,下拜趙孟,舉起牛角杯,說,我們小國靠著您,才可以免罪吶。.

幾人喝酒喝得很高興。喝完後,趙孟出門感嘆說,哎,我以後再也不會像今天這麼快樂了。

這是什麼快樂?權力的快樂!兩千多年後,這個場景讀來還是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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