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片眼鏡發展史

單片眼鏡,利用眼眶和眼球之間的眼窩把鏡片固定住的眼睛。

每個中國人可能都非常熟悉下面這幅革命導師的照片。

單片眼鏡發展史

革命導師馬克思的標準像

在這幅照片裡,可以看到在革命導師胸口有一枚帶有手柄的小鏡片。在相關人士的回憶中,它被稱作「單片眼鏡」。

然而,這種「單片眼鏡」,與影視劇中歐洲貴族佩戴的那種嵌入眼眶、有時還綴有繩索的圓形鏡片有明顯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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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游龍戲鳳》中飾演巴爾幹王公的勞倫斯·奧利弗所佩戴的單片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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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佩戴單片眼鏡為標誌性特徵的俠盜亞森·羅賓

那麼,西方人佩戴的單片眼鏡,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發展歷程?

花花公子的造型需要

儘管眼鏡早在中世紀就已出現,單片眼鏡的歷史卻要短暫得多。

有關單片眼鏡的最早的圖像紀錄始見於 18 世紀,那時少數德意志和意大利的古玩收藏家用它來檢查雕刻、畫作和珠寶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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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世紀普魯士古玩收藏家菲利普·馮·斯托什(Philipp von Stosch)佩戴單片眼鏡觀察古物

不過,在 18 世紀到 19 世紀中期,包括馬克思在內的歐洲人更多使用的,是一種小型單柄視鏡,在英文中叫做 quizzing glass。

這種眼鏡設計精巧,常常帶有貴金屬乃至珠寶配飾,但其實與袖珍放大鏡沒有實質上的差別。

人們平時用絲帶或細鏈把它掛在脖子上,使用時握住它的手柄來近距離觀察物體或閱讀,有時也用它來看人——用來表達一種驚訝、嘲弄或輕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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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小型單柄視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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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映美國南北戰爭前夕民主、共和兩黨「驢象之爭」的政治漫畫。代表民主黨領導人傑夫·戴維斯的驢子使用單柄視鏡,難以置信地看著全副武裝的共和黨大象。

而真正讓佩戴單片眼鏡變成一種社會時尚的,則是那群 19 世紀初開始出現的「花花公子」(英文 dandy,又被譯為「紈絝子弟」)們。

作為一種「事業、工作和生存都靠衣著打扮」的社會群體,花花公子們極其講究服裝的格調、質料與剪裁。

他們對簡潔合身的禮服上衣、長褲、禮帽、皮靴的推崇,創造了與法國大革命前戴假髮、穿長襪的貴族完全不同的紈絝時髦風尚,在英文中被稱為 dandyism。

對花花公子們來說,能用來「鏡中窺人」的單片眼鏡,堪稱與手杖、領結、胸針一樣重要的時髦佩飾。

從 19 世紀中期開始,嵌入眼眶的單片眼鏡逐漸取代了單柄視鏡,成為花花公子們在沙龍和舞會等社交場合高談闊論、招蜂引蝶時必不可少的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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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典型的 19 世紀末期的花花公子形象。他的佩飾除了手杖、錶鏈、菸斗、單片眼鏡外,還有一條蘇格蘭㹴犬。

單片眼鏡怎麼戴

單片眼鏡一共有三種樣式。第一種最早於 19 世紀 30 年代出現,它僅由一個配有鏡片的金屬圈構成,使用時將這個金屬圈嵌入眼眶。

第二種則誕生於 19 世紀末,其結構最為精巧。在鏡框邊緣兩側,它有一個被稱作撐架的突起延伸部分。這種設計是為了把單片眼鏡放置在離眼眶稍遠的地方,避免眼睫毛剮蹭鏡面。

這種有撐架的單片眼鏡比較昂貴,其顧客非富即貴,他們常會特別定製單片鏡的框架來與他們自己的眼眶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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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來說,上述這兩種單片眼鏡在鏡框外都有一小圈環框,環框通過一根細繩或細鏈子連在佩戴者的衣服上。

這樣的設計可以防止單片眼鏡的丟失與掉落,也可以方便佩戴者將鏡片掛在脖子上或放在上衣的胸前口袋中。

第三種單片眼鏡則沒有鏡框。它就是一塊經過切割的鏡片,鏡片邊緣呈鋸齒形方便持握。有時在鏡片的一端會鑽出一個小洞用來穿細繩,而更常見的則是不加細繩自由佩戴款式。

這種式樣在 20 世紀頗為流行,因為經過簡單的切割打磨便可以配合任何形狀的眼眶,免去了定製鏡框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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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戴無框單片眼鏡的俄國文學家布爾加科夫

佩戴單片眼鏡,其秘訣在於用眼眶和眼球之間的眼窩把鏡片固定住。

對於高鼻深目的歐洲人來說,提起眉毛、然後像插入卡槽一樣把單片眼鏡嵌入眼窩並非難事。

由於絕大多數鏡片均屬私人定製,單片眼鏡戴起來也並不如人們想象中的那樣不舒服。

不過,為了防止鏡片彈出,佩戴者必須時刻調整鏡片。而劇烈的面部表情,特別是像抬起眉毛這樣的眼部表情,是單片眼鏡掉落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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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方便佩戴的有撐架單片眼鏡,圖為其結構與佩戴取下的步驟示意圖

在 19 世紀,帶眼鏡腿、設計簡陋的普通雙片眼鏡被普遍視作一種醫療矯正器械,對當時很多人、特別是上流社會人士來說,這種時刻架住鼻樑、扒著耳背的眼鏡在正式社交場合實在是有礙觀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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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銅質雙片眼鏡

與之相反,單片眼鏡貼閤眼眶的特性,使得它更接近於「身體的一部分」,同時也掩蓋了佩戴者的視力缺陷;而單片眼鏡私人定製的特性又有效展示出佩戴者的個人身份。因而對大多數視力不佳的上流人士來說,在社交場合單片眼鏡顯然是比普通眼鏡更好的選擇。

從 19 世紀末開始,單片眼鏡在歐洲逐漸脫離了花花公子的文化小圈子,和禮服、高筒禮帽、手杖和皮手套一起,被歐洲人視為一位上流社會男性最明顯的身份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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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於 1912 年的《錦衣玉食者》描繪了一個戴單片眼鏡的典型上流紳士形象

騙子、納粹、暴發戶

單片眼鏡在大眾認知中與上流社會的聯繫是如此緊密,它甚至成了很多依靠光鮮外表行騙的騙子們的必備行頭。

對這類騙子們來說,單片眼鏡猶如他們進出高級飯店與珠寶店詐騙、行竊的一張通行證。

這群騙子之中野心最大的一位,試圖竊取的不是任何首飾珠寶,而是一個國家。

1934 年,袖珍國安道爾迎來一位名叫鮑里斯·斯科瑟列夫的白俄冒險家。

此人憑藉譜系學知識和偽造的俄羅斯親王身份,竟然自封為安道爾國王,甚至還憑藉花言巧語說服安道爾的議會接受了君主制。

在西班牙警察從巴塞羅那趕來將其逮捕之前,這位能以熟練動作佩戴單片眼鏡彰顯身份的「國王」,已統治了安道爾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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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單片眼鏡的安道爾「國王」鮑里斯一世

然而,佩戴單片眼鏡的貴族事實上遠不如人們想象中那麼多。

1911 年英國國王喬治五世的加冕典禮上,由貴族組成的英國上議院,僅有兩人佩戴單片眼鏡。而以佩戴單片眼鏡聞名的政治家張伯倫父子,則出身於工商業資產階級,而非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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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夫·張伯倫和奧斯丁·張伯倫父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佩戴單片眼鏡的貴族未見增加多少,反倒有越來越多新興資產階級開始佩戴單片眼鏡。與貴族用於彰顯身份的其他佩飾相比,單片眼鏡成本相對不高,且易於獲得,因而廣受熱衷於自抬身價的新興資產階級追捧。

事實上,進入二十世紀,特別是一戰之後,單片眼鏡已經轉化為資產階級新貴標榜社會身份的道具。

而「富人喜歡戴單片眼鏡」這一觀念,則通過書籍、雜誌、漫畫等媒體的傳播在大眾心目中不斷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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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 年的 Vogue 雜誌封面所體現出的佩戴單片眼鏡的時尚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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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丁丁歷險記」系列的《七個水晶球》中,發財後贖回家族產業的阿道克船長也戴起了單片眼鏡

除了大眾日常想象中的「有錢人」外,一戰後用單片眼鏡刻意強調其社會身份的群體只有兩類。

一類是標新立異、觀念前衛的現代派藝術家、詩人、演員、導演等;另一類則是出身普魯士軍事貴族家庭的德國的高級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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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戴單片眼鏡的德軍高級軍官們

二戰時期,同盟國用戰爭海報、電影乃至動畫片進行國內宣傳、強調軸心國威脅時,為了展現敵人冷酷邪惡的特質,都會刻意塑造出佩戴單片眼鏡、目光陰鷙的納粹軍官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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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敵人》——榮獲美國國家戰爭海報比賽大獎的一幅二戰宣傳海報

二戰後,隨著眼科醫學和制鏡技術的進步,造型美觀、雙鏡片可分別適應雙眼各自狀況的鏡架眼鏡被大量製造出來,單片眼鏡也就基本無人問津了。

高雅復古好選擇

不過,在今天,單片眼鏡仍然作為一種來自富裕階級的、富有高雅品位的文化象徵而存在著。

這其中最有名的非《紐約客》莫屬。1925 年《紐約客》創刊號的封面上,一位手持單片眼鏡端詳蝴蝶的漫畫人物,奠定了該雜誌幽默、機智又不乏深度的基調。

這位被命名為尤斯塔斯·梯利的紳士,其形象取材於 19 世紀的著名花花公子奧賽伯爵的一幅畫像。

繼承了前輩時髦風尚的梯利先生,九十多年來一直是《紐約客》當仁不讓的形象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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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客》創刊號封面的尤斯塔斯·梯利與奧賽伯爵的畫像

此外,當今的某些復古風尚愛好者有時也會佩戴單片眼鏡。此時,單片眼鏡不再是身份地位的標誌,而僅僅作為一種角色扮演的飾品存在。

然而,對於東亞人來說,沒有鼻託和鏡腿的幫助,想要佩戴單片眼鏡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過淺的眼眶實在是一種先天劣勢。

這裡最合適的忠告是:要麼退而求其次,像革命導師那樣去佩戴一枚單柄視鏡;要麼另闢蹊徑,畢竟引領復古風尚的眼鏡,除了單片,還可以是黑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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