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韻”系列電視片(含解說詞)之十二——戰亂年代

第十二集 戰亂年代



  聯絡金人去滅遼,宋徽宗趙佶自然是最後拍板的人,可惜隨之而來的靖康之變,使他成了金人的俘虜,九年後死在現在的黑龍江。他是書法家,楷書自稱瘦金書,筆勢勁逸。畫擅長花鳥,相傳用生漆點鳥眼睛,特別傳神。他存詞雖然不多,但《燕山亭》寫他當俘虜的愁苦,還是很感人的。

  從開封被俘北去的路上,在住宿的一個院子裡,他見到了杏花。“裁翦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花瓣像用絲綢剪成的,一瓣一瓣疊起來,勻勻地抹著一層淡淡的胭脂。顏色的鮮豔,就連仙女也會自愧不如。這自然是影指他當皇帝時過的那種豪華無比的生活。然而杏花是容易凋零的,更何況還有無情的風雨來摧殘,這使他聯想到自己悲慘的遭遇。由此他又聯想到開封的皇宮,然而“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誰知故宮在南面的什麼地方呢?如今只有在夢裡,偶然能回去一趟。

  裁翦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

  怎不思量,除夢裡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宋之韻”系列電視片(含解說詞)之十二——戰亂年代


  對宋徽宗來說,落這個下場只能算他活該。然而,在這戰亂年代裡,另一個結局很慘的人,卻千古以來,一直都令人肅然起敬。他就是抗金名將岳飛。宋王朝的基本國策,就是要堅決防止武將獨掌兵權。岳飛就犯了這個忌諱,他老喊著要迎回被俘的徽宗和欽宗,更是宋高宗趙構害怕出現的,因為欽宗趙桓才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一旦回來,高宗趙構就必須讓出皇帝的寶座。岳飛不懂得這層利害關係,因而他就不得不死於莫須有的罪名。他的《滿江紅.怒髮衝冠》大概誰都會唱,誰都熟悉吧。我們再欣賞另一首《滿江紅》:

  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裡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岳飛另有一首《小重山》,雖沒有《滿江紅》的壯懷激烈,但情緒深沉含蓄,更耐人尋味。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箏,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蟋蟀不停地叫,把抒情主人公從恢復中原的千里夢中叫醒了,於是他起來,映著朦朧的月色,獨自在院子裡徘徊。為了建功立業費盡心力,頭髮都開始白了,還能回老家過清靜日子。可建功立業又談何容易,到處都有人阻撓,這滿腔悲憤只好通過琴聲來發洩。然而就彈斷琴絃又在誰來聽?又在誰能理解呢?

  這一代名將,終於在無人理解的冷漠中被宋高宗趙構殺害了。跪在岳飛墳前的秦檜夫婦,万俟卨和張俊,雖然都是靠喝人血來保持膚色紅潤的奸佞之徒,但都只有臺前人物,修史的人為皇帝開脫,把壞事都推給臣下,於是他們就跪在這裡,替頭號兇手趙構來捱罵。

  岳飛冤死了還有人紀念他,而在這戰亂年代,多少被踩進苦泥坑的小人物,靈魂轉筋目光流血,像經霜的螞蚱一樣大片大片死去,又有誰為他們指去死亡前凝結在瞳孔中的恐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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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字木蘭花》

朝雲橫度,轆轆車聲如水去,白草黃沙,月照孤村三兩家。

  飛鴻過也,百結愁腸無晝夜,漸近燕山,回首鄉關歸路難。

  一個叫蔣興祖的人,是個縣令,金兵南侵時戰死,他的女兒被金兵俘虜北去,在驛站裡留下了這首詞。沒有人知道這少女最後去了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她是怎樣淚盡而死的。只有這首詞留下了一聲永不消失的嘆息。

  當時較有成就的詞人,應當在這裡提到的是朱敦儒。他原是個超然物外的隱士,鄙棄功名。

《鷓鴣天》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曾批給露支風敕,累奏留雲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詞人自稱是天上專管山水的官員,經常向天帝上奏章,得到指示後再向下傳達命令,指出風雲月露該如何分配。有這樣高雅的職務,當然看不上人世間的諸侯王。然而在洛陽開懷痛飲,他連“玉樓金闕”的天宮也懶得回去了,真是懶到了極點,也狂到了極點。

  然而正當他在酣夢中這樣飄飄然唱著“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時,靖康之變發生了,金人的鐵騎從天而降,戰火一直延燒到江南。他在逃難的人流中顛簸,覺得就像一隻失群的孤雁,不知道明天將迎來怎樣的苦難,將遇到怎樣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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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

旅雁向南飛,風雨群初失,飢渴辛勤兩翅垂,獨下寒汀立。

  鷗鷺苦難親,矰繳憂相逼,雲海茫茫無處歸,誰聽哀鳴急。

  這隻孤雁又飢又渴,再也飛不動了,只好落到荒涼的水邊上,耷拉著翅膀。鷗鷺不是同類,無法相處,而獵人又隨時都可能來索命。人世間雖然大,竟沒有安身之地。“雲海茫茫無處歸,誰聽哀鳴急”。人人都在戰火中呻吟,誰又能顧得上對別人表示同情呢?

  南宋小朝廷在杭州站穩腳跟以後,“暖風吹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統治者忘卻了傷痛,又過起醉生夢死的生活來了,詞人無可奈何,只能深深的感到悲哀。

《風流子》(下片)

有客愁如海,江山異,舉目暗覺傷神。空想故園池閣,卷地煙塵。

  但且恁、痛飲狂歌,欲把恨懷開解,轉更消魂,只是皺眉彈指,冷過黃昏。

  最後還應當提一提陳與義,這個南宋初期最傑出的詩人,他的詩受過黃庭堅的影響,歷經靖康之變後,他對杜甫有了更深的瞭解,詩歌風格也一變而為慷慨悲涼。像這首《牡丹》

  一自胡塵入漢關,十年伊洛路漫漫。

  青墩溪畔龍鍾客,獨立東風看牡丹。

  陳與義的故鄉洛陽以牡丹著名,可是,“一自胡塵入漢關”即發生靖康之變後,他就一直在外漂流,憔悴不堪。已經是第十個春天了,他還是隻能在浙江桐鄉,青墩溪這裡,看他鄉的牡丹。詩只說到這裡為止,漂泊的悲憤,思鄉的痛苦,都推給了讀者去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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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仙》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

  二十餘年成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閒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這兩句新奇清麗,極力寫年輕時痛飲狂歌的豪興,下片接上“二十餘年成一夢,此身雖在堪驚”,像瀑布衝下懸崖,由二十多年前的承平,突然跌落到飽經兵亂的眼前現實,於是“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就看似豪邁,喚起的卻是無比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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