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1999年7月,有人在迷笛音樂學校的新年音樂會唱了一首歌:《不知道為什麼怒了》。


幾個月後,這個名叫高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和幾個兄弟一起,把“三個臭皮匠”改成了“痛苦的信仰”


痛仰樂隊由此誕生。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那時的痛仰,還只演出過三場節目,那時的高虎,還坐在北京五環之外樹村的出租屋裡;


除去長髮面龐算是清秀,面對鏡頭笑起來有些靦腆,說起音樂理念簡潔裡面透著單純,說起未來規劃,帶著一絲並非熱血上頭的深思熟慮。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這是青年與夢想該有的樣子,願意去相信自己,願意去信仰音樂。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20世紀末到新世紀初的那幾年,樹村就是這樣一個地方,那裡聚集了全國各地蜂擁而至的搖滾青年。


他們物質貧乏,但精神飽滿。


用演出甚至賣唱得來的錢,付一百多塊的月租,支撐自己的音樂夢想,表達自己的人生態度。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那是樹村的黃金時代,也是中國搖滾經歷94綻放歸於沉寂後一個新的始發站,從那裡走出了木馬、舌頭、左右等眾多國內的知名搖滾樂隊。


沒有走出來的,或夢想幻滅或歸於平凡。


叛逆青年:宣洩與出口


痛仰並未歸於平凡,反而逐漸耀眼。


最初的耀眼得益於這支樂隊對憤怒的宣洩與表達。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在北京各類酒吧和地下搖滾演出現場,痛仰用“你的熱血去哪了”“沒有壓迫就沒有反抗”“讓位!讓位!”......


這樣富有煽動性簡單直接的口號和硬燥颱風,為滿腔壓抑亟需發洩年輕人提供了一個出口。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從2001年簽約京文嚎叫後的第一張錄音室專輯《這是個問題》到2006年第二張專輯《不》,痛仰將這種憤怒和叛逆貫徹進每一首歌的歌詞裡。


在“不用相信規矩、不用相信秩序、不用相信經驗”的喊叫中,與病蛹、扭機、夜叉並稱的中國搖滾四大地下硬核。


專輯封面怒目自刎的哪吒和“痛苦的信仰”這個似乎帶有政治意味的樂隊名稱,也成為了這一時期痛仰的標籤和許多搖滾青年心中的一面旗幟。


此後的許多采訪和鏡頭,主唱高虎總會解釋這憤怒的緣由,試圖消解“痛苦的信仰”被賦予的越來越多的“意義”和“內涵”:


這憤怒與政治幾無關係,只是來自一個少年走向青年的成長曆程中,許多想法不被理解的積鬱和不願按部就班生活的叛逆。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這憤怒恰逢其時,不多不少,正好代表了“被強大社會意識和社會問題所折磨、質問,卻始終不甘沉默的青年一代的聲音。”


這或許是那一時期的痛仰被擁蹙的最大理由。


然而憤怒大抵不會持久,特別是沒有更多的經歷閱歷和更廣泛的社會思考支撐的憤怒,它不會永遠存在,它總有讓人倦怠的一天,不是你先,就是我先。


痛仰需要找到另一個出口。


心花路放:態度與境界


2006年,第二張專輯《不》發行後,痛苦的信仰正式更名為痛仰,並啟動了名為“在路上”的公路巡演。即將到來的轉變初見端倪。


可以說,這次由北到南,歷經數十個城市的公路之旅或許是造成痛仰改變的最大外因。


與搖滾精神和青年成長不謀而合的“在路上”,從一個全新的維度,為地下的痛仰打開了一個可供想象的音樂空間。


這期間,痛仰或者說主唱高虎,對於搖滾和音樂的態度真正成型,也更加清晰。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2008年,痛仰發行的第三張專輯《不要停止我的音樂》,便是這種態度在音樂上的具現。


專輯封面閉目合十的哪吒似乎消解了憤怒,給出了痛仰悟得的新答案:


搖滾樂不只是負面的宣洩,它更應該給人一種積極的、向上的力量。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專輯中,《再見傑克》《公路之歌》《安陽》《西湖》等數首歌曲,幾乎囊括了當年中國搖滾樂壇的所有經典,也幾乎涵蓋了08年以後至今大眾對痛仰的所有期待。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應該說,《不要停止我的音樂》作為中國搖滾極具代表性的專輯,表面上是一張公路巡演的采風錄,內裡則是神性照耀下的心靈跋涉。


整張專輯展現出的澄透歡欣、憂傷曠達的意境,既是青年走出自己內心的糾結,看到世間美好壯闊激起的漣漪反饋,也是一種不被裹挾獨立思考的體悟結晶。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這時期的痛仰,沒有喊叫,只是用作品說出了一句最走心的口號:


沒有音樂,生活將是一場錯誤。


無論如何,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這樣的態度和境界激起了更多人對於“生活艱難,理想永在,得見美好”的共鳴,由此產生的普世性意義成為痛仰帶給世人最深的精神烙印。


紛擾世間:迷亂與表達

2004年之後,以第一屆《超級女聲》爆火為標誌,電視秀逐漸成為新的音樂風向標。


從打造形象、展示一把好嗓的超女、快男、好聲音,到呼籲原創、表現創作才能的中國好歌曲、明日之子,再到拓展音樂類型、鼓勵多元路線的中國有嘻哈、即刻電音。


中國電視音樂節目經歷了由“造明星”到“造音樂”的進化。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無論造星還是造樂,其本質仍是“造夢”。


因此,這種進化的可喜在於,它為“造夢—追夢—圓夢”的音樂成才之路勾勒出了一個愈加清晰的路線圖,也讓更多有著音樂的追求的人,可以從暗自摸索的獨行轉向全民娛樂的正大光明。


而另一方面,夢想的追求混雜著成功的慾望,音樂的理想滲透進資本的力量,娛樂化時代給了音樂和音樂人更多的出口,也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音樂本身由心而生的誠摯。


在“逐夢之旅”與“才華變現”的紛亂價值中突圍,痛仰不可謂不成功:


2014年發行第三張專輯《願愛無憂》,2015年簽約摩登天空,一躍成為中國最貴的搖滾樂隊。


同年開啟全國劇場巡演,拍攝巡演紀錄片《不期而至》,並在崔健力薦下登上《中國之星》電視音樂節目。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也許痛仰和高虎也沒有想到,這既是樂隊取得巨大成功的“不期而至”,也是備受爭議的“不期而至”。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願愛無憂》之後,

痛仰豆瓣評分從8分降至6分


新專輯《願愛無憂》是爭議之始,搖滾從來不是粉絲追星般無腦地一呼百應。


對於痛仰而言,前期達到的高度與被人認同的態度,決定了受眾期待的苛刻。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願愛無憂》受到的審視眼光,與其說是從硬核說唱到雷鬼的曲風變化,不如說是看到痛仰音樂境界的停滯甚至回落:


鮮活的憤怒已逝,“一直往南方開的”的純粹執著不再,“哈利路亞”“扎西德勒”空泛的口號和無義重複無法有力支撐 “love and peace”這樣宏大的精神內核。


這種搖滾氣質的衰弱,更像是商業成功背後籠罩的一絲陰影,反映著急於轉型突圍的痛仰,正在經受紛亂價值的影響侵襲與干擾迷亂:


不論是在電視秀上因歌曲選擇過於“敏感”於播出時被“一剪沒”,抑或與民謠“麻油葉”的隔空罵戰,還是“電影分級和大麻去罪化”的言論......


痛仰和高虎似乎都表現得很“搖滾”,卻又讓人感到一絲被裹挾的勉強和彆扭——帶著一種砸不準鼓點的混亂焦慮。


好在痛仰似乎同樣看到了:


在音樂之路上,自己遠未頓悟,仍須繼續追尋探問。


2017年的專輯《今日青年》雖仍有褒貶不一,但再次睜開雙眼的哪吒,堅定表達了痛仰回返初心,並且“有話要說”的態度。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今日青年》,

痛仰用致敬過去的方式回應當下


2019年,痛仰正式成軍20年。


20年,一支籍籍無名的樂隊從樹村走出,成為現今中國最成功的本土搖滾樂隊之一。20年,樂隊成員也已過了“不惑”之年。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年初,痛仰原定在工體舉行的20週年紀念演唱會因為“不可抗力”被取消。


20年前,那個樂隊初成時坐在樹村出租屋的青年,說著“我們叫痛苦的信仰,其實並不痛苦”的時候,或許不會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世事紛擾,有不惑之惑,亦似有不痛之痛。


無論如何,紛擾終會落地,口號亦會消散,音樂才是歸宿。


痛仰21年:請不要停止我的音樂


對於痛仰而言,可說願愛無憂,但我們更願看到他們仍在跋涉,音樂不止。


正如高虎所說:


"再過二十年,我希望到了七八十歲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在舞臺上,享受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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