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娥“改命”记


□ 本报记者 刘亮亮

高贵娥“改命”记

衬罗局村高贵娥在旧窑洞里收拾行李。刘亮亮 摄

高贵娥“改命”记

图为高贵娥和张奋平在湫水万安苑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家里吃饭。刘亮亮 摄

弦月当空,星汉灿烂。地处吕梁山腹地的石白头乡衬罗局村万籁俱寂,偶尔几声犬吠让这个黄土高原的小村显得更加静谧。

躺在土炕上,高贵娥怎么也睡不着,天亮就要搬进县城住楼房了,行李需要带哪些?新家如何去布置?偏窑那几袋红枣怎么办……想着想着,她不由地自言自语起来。

老伴张奋平被吵醒了:“念叨啥了,还不睡?”

“睡不着,想搬又不舍得,脑子里事多哩!”

“咦,这破窑烂屋有啥不舍得。”

“破窑烂屋里有我受过的罪,熬过的苦,住半辈子了,舍不得。”

“你就是受苦的命。”

……

自己什么命,高贵娥说不来,但她觉得自己命不好。

今年59岁的高贵娥是临县石白头乡苗家焉村人,9岁时母亲离世,身为家里老大的她小小年纪每天要挑水、做饭和照顾弟弟妹妹,常常课上到一半还得跑回家去喂猪。

18岁那年父亲和她商量:“娃儿,嫁了吧,嫁了有人养活你。”就这样,两件衣服、一小瓮黍子、一小瓮谷的彩礼,高贵娥嫁给了衬罗局村20岁的张奋平。

嫁到衬罗局后,为了过上好日子,高贵娥和丈夫养过牛、赶过驴,放过羊、喂过猪。为告别一家四代十一人挤三孔窑洞的日子,她和丈夫开山炸石、倒土垒墙,用毛驴车拉石头,肩挑手扛倒土方,费了七八年的功夫,愣是在山圪梁上刨建了五孔石窑洞。

衬罗局缺水,40分钟的挑水路她一走就是35年,挑回来的水,人要吃、牛要饮,全家人共用一盆洗脸水,用完还要浇地使。村里山多地少,种地得爬山翻峁,“秋收时,背粮走得人腿肚子发抖。”

“命苦,罪受了一把把。”这是高贵娥对过往生活的总结。

随着孩子们长大成人,高贵娥有了帮手;上世纪九十年代,丈夫拓了几亩荒地,家里余粮多了起来;她家的羊也由几只增加到几十只……

日子逐渐有了起色的高贵娥动起给儿子娶媳妇的心思,她和丈夫商量好了,五孔窑洞两个儿子住四孔,剩下一孔自己住。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石窑洞不仅没派上用场,还遇上了一桩让她至今想起来仍觉得憋屈的“喜事”。

2005年,高贵娥的儿子处了个对象,婚都订了,姑娘突然提出要来家里看一看。这一看,姑娘打起了退堂鼓,回家后婚事就被一推再推。这期间,高贵娥的儿子跑了姑娘家无数次,给姑娘家干了数不清的农活……最终,婚结了。高贵娥还没来得及高兴两天,刚过门的新儿媳就在回门当天一去不复返,死活不肯再回衬罗局。

儿子婚事“黄”了,丈夫整天唉声叹气;高贵娥觉得丢人、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找人算算命,思前想后又不敢:“算得不好,心塌了,日子还咋过!”

后来,夫妻俩憋着一口气,卖了羊又东拼西凑在县城边上给儿子买了两间毛坯房。再后来,儿子又谈了一个对象,现在高贵娥孙子都12岁了。

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买房让高贵娥稍有起色的日子“一夜回到了解放前”。2013年一场大雨过后,陪伴了她30年的石窑洞开始掉墙皮,灰尘细土常常从石窑缝隙簌簌而下……

“唉,认命吧,咱这辈子就这样了。”她对丈夫说道。

打鸣鸡一声嘹亮的啼叫划破了衬罗局寂静的夜,也打断了夫妇俩的炕头话,高贵娥一个骨碌起身打着手电开始收拾行囊。当天搬进位于县城的安置房。

搬进新居后,高贵娥忙得不亦乐乎。敲敲地板她说瓷实,以后再也不用洒水扫土了;摸摸暖气她说烫手,再也不用拾柴取暖了;摁摁马桶她说应手,告别了旱厕臭气熏天的日子;推开浴室,她跟老伴说咱也装个热水器,告别一下一辈子没冲澡的日子……

“以前做梦也不敢想咱庄户人家能住进这水暖齐全的小楼房。出路平展,买东西也方便,刚住进来的几天睡不着,感觉就像睡在别人家。”高贵娥笑着说。

原本已经“认命”的她在脱贫攻坚战役打响后看到了新希望。在政府部门的帮扶下,2015年,衬罗局村硬化了村级道路,三轮车开进了庄稼地里,她不再为背粮发愁了;这一年村里还通上了自来水,结束了高贵娥扁担挑水的日子;2018年3月,衬罗局被确定为易地移民搬迁村,高贵娥一家分到县城湫水万安苑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60平方米的新房子;2019年12月4日,高贵娥搬进新家。

“去年退耕还林11亩多,加上粮食直补和种植收入,能挣一万来块。搬到移民安置点后,老头还找了一份清洁工作,每月多了800元收入。我也不闲着,等疫情过后找个活干干,能挣多少是多少。”高贵娥咧着嘴笑道。

以前总觉得自己命不好的她如今“时来运转”。“国家帮我改了命,我挺知足,想着应该做点什么。”苦尽甘来的高贵娥认为贫困户的帽子戴了这么多年是时候甩掉了。2019年12月,她和丈夫张奋平主动申请退出了贫困户。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春节,高贵娥没有像往年备太多年货,新家就在县城边,孩子们时常回来,年货他们帮着准备。

正月初二,高贵娥一家拍了张全家福,照片上她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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