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璐知道父母在玩六合彩，可是並不知道他們把錢都輸光了。好幾次回家吃飯，飯菜都極其簡單，唯一的葷菜是番茄炒蛋。他們還問肖璐有沒有錢，給他們週轉。
肖璐說還沒有發工資，自己身上也沒什麼錢了。父親吳建民看到肖璐身上穿著一套漂亮的套裝，就說:"還說沒錢，沒錢買那麼好的衣服?"
肖璐跟父親說那是她從自己吃飯的錢裡省下來，攢了好幾個月才買的。
吳建民一聽，又開始叨肖璐亂花錢，應該把工資都給他們，生活費每個月固定給300就夠了。
肖璐說，我自己辛辛苦苦地上班掙的錢，自己都沒法支配嗎？憑什麼全部給你們?
母親黃秀芬也在一旁附和吳建民說，你天天在工廠上班，穿那麼好，不是糟蹋了錢嗎？不該花的錢就不要亂花！
肖璐和父母鬧得不歡而散。她飯後生氣地躺在床上流淚，父母依然在客廳裡嘮叨。
"真是白養了！沒給家裡人洗過幾件衣服，要是嫁了出去，真是潑出去的水！"
"丟！真系生壞黑。幸好沒給她上高中，不然更不得了。"
……
肖璐在房裡聽到吳建民拉開陽臺鐵門，駕著三輪摩托車走了。只剩下母親在客廳時不時地叨幾句。
肖璐生氣難過，鼻子呲溜呲溜的。穗貞同在房裡，坐床邊上，偷偷問肖璐身上的衣服多少錢買的。肖璐說500塊錢。穗貞說，工作了那麼多年，給自己買套好點的衣服是應該的。他們整日玩六合彩，哪裡還有錢進材料?工場都停工一個禮拜了。
肖璐問為什麼停工。穗貞起身走向房門，把門開了一條縫，挨著房門往外探，關上門。壓低聲音說，你爸媽買六合彩，輸了兩萬塊錢，我們連續吃了兩個月的青菜。他們都不讓我告訴你。所以他們老是問你要錢。
肖璐問什麼時候的事情。穗貞說就是前幾個月，好多寫單的人都挨派出所的人捉去了，半個月才放出來。連那個小婆（二奶）小李都挨捉進去過。
肖璐聽了，終於明白父母為什麼老是問她要錢了。她對外婆說，我自己掙的錢，總得我自己支配吧。再說了，他們沒時間洗衣服，完全可以買一個洗衣機啊，洗衣機又花不了多少錢，每次都說我沒給他們洗過衣服。小時候我經常一個人洗一大盆一家人的衣服呢！這些他們怎麼不提？
肖璐擦了擦眼淚鼻涕，起身收拾東西。外婆問她要上哪去。
她回答說回工廠。
穗貞說天都這麼黑了，明天再走吧。
肖璐說沒關係，現在還有公共汽車。
收完東西，肖璐跟外婆道了別，頭也不回地走了。穗貞扶著鐵門，看著肖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揹著裝著換洗衣物揹包，踏著夜色走向公交車站。長長的馬路，只有一兩盞昏黃的路燈在茂密的榕樹葉中，燈光從濃密的榕樹葉中射出來，帶著長長的光芒，有點刺眼。榕樹的黑影、樹木的黑影，投到路面上。這一切如同她的心情一樣昏暗，無光。
她來到公交站，那只有一對情侶在等車。他們緊緊相擁，耳鬢廝磨。肖璐盯著眼前的路面發呆，父母親的話如同復讀機一般，在她耳邊重複播放著，讓她想迅速逃離。
公交車來了，她上了車，找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頭貼著玻璃窗，望著窗外城市的夜景。紅的、黃的、綠的燈，一會爬上高樓，一會又飛速墜下。河面上的橋燈火通明，印在江面上，如同另一座拱橋。公共汽車順著360度旋轉的立交橋，忽上忽下地過了江。江水因連日下雨而上漲，河岸邊的岩石沒得只剩一點點尖尖。河邊的民房似乎浮在江面上。
下了公交車，回到工廠宿舍，已是夜裡十一點。八人睡的宿舍，只有兩張床上還有人。可就是這樣的宿舍，卻讓肖璐感到輕鬆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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