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精神荒原的視角下,生命主體意識的覺醒

“一代過去, 一代又來,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處之地。風往南刮,又往北轉,不住的旋轉,而且返回轉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卻不滿,江河從何處留,仍歸還何處”。——《太陽照常升起》引言

《太陽照常升起》是美國作家海明威“一戰”後創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扉頁上的引言,讓作者海明威成為“迷惘的一代”的代言人。這段出自《聖經》的話本身就充滿了一種節制、隱忍的巨大的力量,並代表了大自然的一種循環意象。

在生命的循環中,人類只是整體自然中的一份子,一代一代的人只是生命長河中的一段。海明威說:“任何一代人,從某一方面來說都是迷惘的一代,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並想借助這種力量來解決迷惘問題。

菲利浦·楊威曾評價道:“《太陽照常升起》是一部比荒原還要絕望的作品。它描繪了參加過一戰的年輕人的生活圖景。 他們整日無所事事地飄蕩在巴黎街頭,泡吧、酗酒、釣魚、旅行、觀看鬥牛,時而陷入三角戀,時而發生無謂爭吵。 他們外表放蕩不羈,內心卻咀嚼著深切絕望與無奈,戰爭摧毀了他們健康的身體,撲滅了他們的理想,扼殺了他們的愛情。 但是,對於奔湧不息的時間來說,個人的榮辱興衰,都是那麼無足輕重,不論你活著或是死去,每天的太陽“照常升起”

在這部小說中,海明威不僅著力表現了“迷惘的一代”在失落和絕望中放浪形骸,向醉生夢死、浮躁喧鬧的生活方式尋求刺激和慰藉的精神狀態,同時也不動聲色地註解了這群目空一切、否定一切、憤世嫉俗的“荒原人”在困境中為尋找新的出路所做出的努力,揭示了他們堅韌不拔地追求自由、公正、個性解放和人格獨立的精神實質。作者藉此成為“迷惘的一代”的代言人,並以此書開創了海明威式的獨特文風

小說凝結、匯聚了年輕的海明威自己的思想、情感、理智、痛苦和他對未來的窺望,是海明威自己的人生體驗和哲學思考的深度延伸。正如海明威寫給伯金斯的信件中說道:“我的目的不是讓小說成為空洞的或者苦澀的諷刺,而是使其成為大地和英雄永在的一出悲劇。”

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精神荒原的視角下,生命主體意識的覺醒

本文嘗試通過本文本細讀與精神分析相結合的方式,並利用海明威作品的自傳性特徵,分析小說中三個主要人物傑克、勃萊特、科恩無法排遣的心理痛苦和精神苦悶,並解讀海明威對人類生存現狀的思考和理解——不因未知延宕行動,不因結局虛無放棄抗爭,不因絕望透頂就不去等待明天照常升起的太陽。從而使我們對海明威作品有一個更為清晰的認識,而非簡單的將小說視為戰後青年一代的無望悲劇。

一、小說並沒有直接去描寫戰爭的場面和人物的病態,而是通過描繪戰爭給個體所造成的社會心理創傷來表達一種普遍存在的社會病態

“你們都是迷惘的一代”,海明威在《太陽照常升起》一書前引了斯泰因夫人這句帶有評判性質的話。於是“迷惘”不僅成了小說的一個主題, 甚至更是成了那一個時期的年輕人的思想的概括

作品的主人公傑克·巴恩斯在一戰中負重傷,戰後旅居巴黎,生活空虛,深深地體驗了戰爭所帶來的幻滅感。他與勃萊特·阿施利相愛,但由於自己隱秘的戰爭創傷而無法與她生活在一起。

有一次,傑克看著鏡子裡自己的殘軀,曾這樣想:“偏偏在那個地方受了傷。我看這是會惹人好笑的。”但對於這隱秘創傷的性質,海明威並沒有在作品中做過任何確切的描寫。

這個文本空白, 使小說具有了豐富的象徵含義。即在戰後的社會環境中,在象徵與心理的層面,傳統的男性身份已經喪失,男子漢的氣概也蕩然無存。很明顯,作品中幾乎所有的男性人物都沒有在戰後的社會里保持自己的傳統地位;相反,他們都要依賴女性,從而處於一種從屬地位。它成功地表達了社會的病態,但卻保存了主人公個體創傷的隱秘性和完整性。

主人公生理的病態象徵了整個社會都缺乏剛強的男子漢氣概,而男子漢氣概的缺乏則又象了戰爭對人類所造成的心理創傷

海明威在致托馬斯·布萊索的信中曾這樣說起過主人公:“傑克的創傷模仿了一個士兵,這個士兵失去了陰莖,而睪丸和輸精管卻完好無損

。”比爾·戈頓談及傑克的創傷時,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決不要提起那種創傷,那是一類不能談論的事情,那是一種你應該把它逐漸變成秘密的東西。 ”

在《太陽照常升起》中,傑克所生活的世界滿眼都充斥著戰後的墮落和理想的幻滅,那個曾經佔有支配地位的象徵文化結構已經解體,傳統男性身份的迷失以及性角色的轉換給男女主人公都帶來了難言的病痛。他的難以癒合的創傷不僅僅是肉體的,而且是精神層面的;而且以創傷為象徵的這種病態業已成為普遍滲透於社會的東西。

雖然他們也參與一些能表現男子漢氣概的強勁活動,企圖重建那種已經喪失的男性中心意識形態。在作品的第一章中,主人公傑克曾找妓女取樂,還跟陌生人打鬥,並參加鬥牛俱樂部,這些活動雖然可以表現他的力量和權威,但同時也暴露了他的性無能和內在的虛弱。

傑克的性無能致使他無法和勃萊特生活在一起,而勃萊特也並沒有遵從傳統文化結構中的女性角色,她不斷地轉換性夥伴;傑克卻一直處於一種女性的位置,不但容忍勃萊特,還幫她幽會羅梅羅。這種傳統性角色的錯位給男女主人公都帶來了極度痛苦。

在戰後社會里,隨著男子氣概的喪失,產生了一種斯多噶主義的態度。海明威對於勇氣的定義“重壓下的優雅風度”與維多利亞時期的婦德十分相似。面對這種境遇,海明威世界裡的男性不得不有意識地壓制自己的感情,以掩飾這一時期男性心靈的脆弱和男子氣概的喪失。

描寫科恩的一段,也可以作為這種情況的一個很好的例證:“他對拳擊一點兒也不愛好,實際上他很討厭拳擊,但是他仍然痛苦而一絲不苟地學打拳,以此來抵消在普林斯頓大學被作為猶太人對待時所感到的低人一等和羞怯心情 ……(他 )從來不跟人打架鬥毆,但是想到自己能夠把瞧不起他的任何一個人打倒在地,他就暗自得意。”科恩的這種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充分表明了他內心的虛弱和怯懦。

在整部小說中,一種低迷散漫的氣氛無處不在,創傷的社會心理內涵表現在整個世界的缺乏生殖力和男子漢氣概的缺失。性無能在文本中作為一個象徵,讓人感覺到小說中幾乎所有男人都有病態。如貝爾·頓、米庇波波洛斯等,科恩雖沒有參加戰爭,卻扮演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堂吉訶德式的騎士英雄。小說中唯一有男子漢風度的人物是羅梅羅,他被描寫成一個典型的菲勒斯鬥牛士,但在現實中由於他是一個未遭受過戰爭創傷的青年,他的年齡及其與勃萊特的性關係都表明他是一個未成熟的“孩子”。

傑克雖然是蒙託亞鬥牛俱樂部的會員,但仍然有一種矛盾心態,似乎總覺得自己是個局人,小說的結尾,主人公傑克放棄了鬥牛俱樂部的會員資格,就已經預示了這種努力的失敗。

這除了他對自己缺乏男子氣概而感到自卑外,還與他的戰爭創傷有必然的聯繫。在戰後生活中,他渴望和平、慰藉和遺忘;而鬥牛儀式背後所掩藏的悲劇性現實,似乎又讓他再次深刻體味到那記憶深處的創傷和疼痛。

二、小說裡的主人公是戰後資本主義世界精神危機的受害者,心靈的空虛和理想的幻滅使他們逃避現實,浪漫放縱,成為“迷惘的一代”作家塑造的典型環境下的典型人物

1、傑克——戰爭的創傷與夢魘

小說主要是以傑克的第一人稱敘事視角敘述1925年夏天他們在巴黎和西班牙的經歷,從一定的成份上來講,傑克的形象帶有作者的某些影子及個性上的諸多特點。

海明威的作品跟戰爭緊密相連,他本人也親歷戰爭的洗禮,戰爭給他的精神和身體帶來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他曾說過:“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我在身體、心理、精神以及感情上都受到了很重的創傷,事實真相是我的傷深入骨髓,結果確實給嚇壞了。”


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精神荒原的視角下,生命主體意識的覺醒

作家海明威

殺戮、血腥和死亡摧毀了他原本樂觀的人生態度和所有的價值信念,他變得無所適從。根據海明威親人們的回憶,從戰場歸來的海明威“不想工作,不想上大學,什麼都不想做,他成了一個沒有目標的人。”

《太陽照常升起》的故事是以小說中的主人公傑克·巴恩斯的敘述開篇的 。從一定的成份上來講,傑克的形象帶有作者的某些影子及個性上的諸多特點

傑克是有知識的美國青年,不遠萬里奔赴歐洲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慘烈的戰爭使他負了重傷, 喪失了性功能。一戰後,他作為一名駐外記者流亡法國巴黎。他與勃萊特等人浪跡聲色犬馬之所。但浸染在消費文明之下帶來的感官刺激並不能掩飾他們的空虛與痛苦。法國波西米亞式的生活並沒有使它擺脫戰爭帶來的創傷和幻滅感,也不能成為傑克夢想中的家園的“承載物”。戰爭的創傷摧毀了他原有的一切價值觀念,他沒有目標, 沒有理想,看不到光明和前途。

他的朋友比爾揶揄他說 :“

你是一名流亡者,你已經和土地失去了聯繫,你就變得矯揉造作,歐洲道德觀念會把你毀了。你嗜酒如命,你頭腦裡擺脫不了性的問題,你不務實事,整天消磨在高談闊論之中。”

傑克在咖啡館結識了一名叫喬杰特的妓女,約她去吃飯:

“她依偎在我的身上, 我用一隻胳膊摟著她,她抬頭期望我的親吻,她伸手摸我,我把她手推開。”“別這樣。”“怎麼啦?你有病 ?”“是的,人人都有病,我也有病。”“你這人不壞, 說你得了病可真太糟糕了。我們說得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大戰中受的傷。”

這個在戰爭中靈與肉都受過嚴重創傷的人,內心的苦楚難以言狀。

在一家跳舞俱樂部,傑克偶然遇到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曾經認識的英國女友勃萊特,兩人開車出去兜風,可是,難堪的一幕又出現了:

“別碰我”,她說。“請你別碰我。”“怎麼啦 ?”“我受不了。”“啊 ,勃萊特”,“別這樣 ,你應該明白, 我只是受不了,啊,親愛的,請你諒解!”“你難道不愛我?”“不愛你?”“你碰我, 我的整個身子都成了果子凍。”“難道我們就無能為力了 ?”“不知道”。“我不願意再受折磨了。”“那麼我們還是分手的好。”“可是 ,親愛的,我看不到你不行,你並不完全明白 。”

青春盪漾的勃萊特,不能接受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他們只好減少接觸,相互迴避,忘卻相愛不能相得之苦。對勃萊特與其他男人相好,傑克雖免不了嫉妒,但也沒有過分干涉。戰爭毀了他,使他欲愛無能,他常常被當作一個嘲笑的對象,痛苦的悲劇將充斥著他的一生。

但是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在愛情遊戲中的痛苦並沒有使傑克在絕望虛無中不能自拔,他選擇出走異域,除了感受西班牙的自然魅力和原始激情外,傑克還把目光投注到西班牙的勇士羅梅羅身上,通過一種內投射機制,重塑不完整的自我

正是通過這樣富有想象力的內在換位,傑克有意識地將自己渴望的狀態和行動能力賦予羅梅羅,分享羅梅羅的行動,從而獲得一種報復的快感或者是內在的滿足。在這裡,羅梅羅成為了他年輕時的自己或者他渴望成為的自己。

羅梅羅成為傑克的“理想化意象”,德裔美籍精神分析學家卡倫·霍尼說:“理想化意象是患者彼時彼克覺得他能夠或者應該是的那種形象

。”小說一開始就暗合了他與羅密羅之間的相同之處,如喜愛運動,沉穩冷靜,相信人的尊嚴在於自身的力量等,正是由於有了這種相契合的共同點,才使得傑克實現了自我準則的重塑,在分享羅密歐美好的一面的同時,完成了自我救贖,填補了自身的缺失。

在這種鳳凰涅槃般的轉變中,傑克既平衡了來自現實的苦惱,又找到直面生活的勇氣,他的重生之旅似乎正完美詮釋了海明威筆下硬漢的生活哲學:人可以被打倒,但是不可以被打敗。


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精神荒原的視角下,生命主體意識的覺醒

作家海明威

2、放蕩不羈的勃萊特·阿施利夫人

作品中幾乎所有男性主人公都與唯一的女性角色有著這樣或那樣的關係,這個牽動小團體中所有人喜怒哀樂、恩怨情仇的女性就是勃萊特·阿施利夫人。

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是勃萊特·阿施利夫人,也是一位可憐的女人。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她曾當過戰地護士,戰爭奪走了丈夫的生命,導致她的心理和行為發生畸變。她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間,打情罵俏,及時行樂,以此來求得心理上的平衡 , 以此忘記“人間地獄般的痛苦”,

她鍾情于傑克·巴恩斯,而傑克的性無能又讓她沮喪和痛苦;她與邁克訂了婚又不喜歡他的刻薄、饒舌、酗酒和破落貴族的癲狂;科恩對她無休止的追求又令她厭惡和無奈。她渴望一種雄武的、狂熱的愛,一種精神與生理都十分投入的愛

恰好這時,傑克和比爾到潘普洛納觀看鬥牛,邁克和勃萊特也趕到了。驃勇的鬥牛士和被紅布撩逗發瘋的公牛人畜搏鬥,使勃萊特如醉如迷。年輕英俊的西班牙鬥牛士羅梅羅在危險面前呈現的鎮定自若的神情和出神入化的表演,讓勃萊特產生了畸戀 :“

我的上帝!這小夥多可愛,我多麼想看看他是怎麼穿上那套衣服的啊,他得用一個鞋拔才行” 。

在傑克的帶領下,勃萊特認識了這個英氣勃勃而又帶靦腆的西班牙青年。並以她浪漫迷人的風姿,迷倒了這個年僅19歲的小夥子,圓了她玫瑰色的夢 。

兩人私奔一個多月後,34 歲的勃萊特終於良心發現,認識到自己的行為荒唐與理智“不犯錯誤不在人的能力範圍之內,但是聰明而善良的人卻能從過失和錯誤之中學到智慧,為將來所用”。於是她迷途知返,決定離開羅梅羅“不願當一個糟蹋年輕人的壞女人。”

在困頓無奈中, 她讓傑克陪她外出吃飯、散心,兩個相愛的人卻不能結合,一種惆悵、哀傷的心境從心頭而起籠罩著他們。

唉, 傑克”,勃萊特說:“我們能夠在一起該多好”。這種無法解脫的悲苦纏繞著他們,只能相依、相戀、相慰而無法相合。德

國哲學家尼采曾把相戀描述為兩條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路,都在“剎那”之間交會,而我們就站在門口!就傑克和勃萊特兩人而言, 恐怕他們兩人永遠只會站在這個“門口”

3、科恩——海明威筆下“最後的騎士”

小說中的另一個主要人物是出生在美國紐約富有的猶太人之家的羅伯特·科恩。他戴著眼鏡,文質彬彬,是普林斯頓大學學生的重量級拳擊冠軍。當他成了3 個孩子父親的時候,他無愛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

後來,他在創辦一個文藝評論雜誌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弗郎西絲的女人。在她的慫恿下他來到了歐洲,認識了傑克、邁克 、比爾、勃萊特等人,他們經常聚在一起,縱酒 ,遊樂、消磨時間。

因為他的鬱鬱寡歡, 充滿了壓抑感的外表 ,他不斷地受到朋友的奚落和嘲弄。他愛上了楚楚動人勃萊特,並且愛的一發而不可收拾,像著了魔一般地迷戀著她,他的愛是一種帶有夢幻色彩的偏執的愛。他聽不得別人嘴裡說勃萊特的壞話。在觀看鬥牛的看臺上,有一段精彩的對話:

“羅伯特 , 別坐在那裡哭喪著臉。假如勃萊特同你睡過覺又怎麼樣? 同她睡過覺的人多著哩,可他們都比你強”,“住嘴”,科恩說,他站起來,“住嘴 ,邁克”。“呀, 別站起來,看來你要揍我羅。我才不在乎呢。告訴我 ,羅伯特,你為什麼老跟著勃萊特轉悠,象一頭血跡斑斑的可憐的犍牛! 你不知道人家不需要你嗎?”

科恩他是個外表強悍而內心溫柔的人,他愛的執拗。勃萊特在百無聊賴中,與科恩鬼使神差地有了一夜雲雨,科恩覺得勃萊特已委身於他,便象只饞食的小狗一樣圍著她轉。而勃萊特並不欣賞他,她厭煩科恩這種陰柔、脆弱的、帶有貴族典雅式的糾纏。

看到勃萊特終於投入鬥牛士梅羅梅的懷抱中,拳擊冠軍科恩認為這是對自己最大的羞辱,科恩積壓的憤怒爆發了,他把怒氣發洩到羅梅羅身上:“他已被(科恩)擊倒約莫 15次,但還是不肯罷休。”“他很虛弱 ,但是勃萊特按不住他,他站起來了。”梅羅梅在捱了重重 15 擊後,依然倔強地站起來。面對這樣一個不屈不撓的硬漢 ,“科恩哭了”,他意識到,自己可以把他打死, 卻永遠無法使他屈服

科恩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鬥牛場 。他無奈地接受了失敗,紳士風度蕩然無存,象徵著古典式的纏綿緋惻、溫情脈脈的愛情價值觀的破滅。科恩可憐可悲的下場,源於他對愛情的誤解。戀愛需要用“心”而不是用“形”。批評家馬克·斯比爾卡說他是“最後一位騎士英雄,陳腐信仰的最後一位捍衛者”。

海明威毫不留情地借科恩表明了他此時的生活態度:無論多強調外在力量,只要漠視內在勇氣的建立,只能是虛有強硬外殼的懦夫。海明威心中的“硬漢子”從來不是外強中乾的機器人。真正的硬漢絕不是外表的強者,而是精神上的巨人。


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精神荒原的視角下,生命主體意識的覺醒

作家海明威

小說描述的傑克、勃萊特、科恩這 3 個主人公,他們中有人以沉默對待現實,有人以抗爭對待現實,有人以消沉頹廢對待現實,有人以隱逸遁世迴避現實,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中,不可能強求他們在當時的環境中選擇一條光明坦蕩的大路。他們在苦悶彷徨中,仍在思考,仍在探求,尋找著一種希望。

三、羅梅羅是鬥牛場上的勇士與愛情競技場上的贏家,是海明威塑造的“明天的太陽”,他年輕的身體裡寄予著所有迷惘一代的希望,更是海明威對生命意識思考的最高宗旨

羅梅羅是新興、朝氣、有希望的人。在海明威筆下,羅梅羅是他所欣賞的明日之星,完美優雅地直面死亡,理性果斷地面對生活,精神無比強大地矗立在大地上,這些無疑是海明威對生命意識思考的最高宗旨。 《太陽照常升起》中的人一事無成,毫無成就可言。 “這也許就是它真正的寓意。情節兜了一個圈子又回來了——那是模仿題目裡的太陽。”

小說中的羅梅羅是一個鬥牛士,是充滿力量的真正勇士。“

羅梅羅從不故意扭擺身體,他的動作總是那個直截了當、乾淨利索、從容自然。”羅梅羅所代表的西班牙鬥牛精神是一種向死而生的勇氣和行動力量,把死亡當作人最終不可規避的結局,並且從坦然接受死亡中更好地感受生命的意義和行動的價值。

在羅梅羅與情敵科恩的較量中,面對曾是重量級拳擊冠軍的科恩,羅梅羅在擊倒15次後仍頑強地站起來,用盡全身力量給對手猛然一擊,憑藉意志和智慧戰勝對手。

羅梅羅身上這種美好品質,不僅淨化了傑克因死亡而產生的恐懼,也為他在兩性關係上的無能為力提供一個釋放的機會。

與鬥牛場一樣,羅梅羅在愛情競技中也一直保持著自信以及自身的獨立完整性。在一場勃萊特觀看他比賽的場景描寫中,羅梅羅的這種主動位置象徵性地表現得淋漓盡致,“那天整個下午,他把表演鬥牛的一招一式地控制在勃萊特座位的前面。他一次都沒有抬頭看她……但是沒有為了她損於自己。那天整個下午他因此而佔了上風。”在故事的結尾處,通過勃萊特的敘述中,我們可以推斷出是羅梅羅棄她而去。

在海明威眼中, 鬥牛場也許是可以寄託精神的嶄新去處,如同太陽昇起之地,那些視死如歸的硬漢子—鬥牛士們則代表了一種希望和“硬漢子”形象,不論面臨多大壓力,始終保持著勝利者優雅的風度。人們在欣賞羅梅羅精彩的鬥牛達到高潮時,似乎精神得到了徹底的解脫,心中的太陽也許就是在此時此地永遠地升起了

後記:偉大的文學作品有著長久的生命力,海明威的《太陽照常升起》可稱得上是經典之作,它深刻揭露了一戰對當時人們的傷害,並反映了 20 世紀 20 年代美國的真實社會,在世界文學史上都佔有一定的地位。

太陽昇起又落下,週而復始,我們都不能把哪一時間點抽離這個運動過程,以之為中心;老一代人死亡,年輕一代人又生,我們無法說哪一代人是中心;風往南刮,也往北刮,我們不能斷言哪個方位是中心;江河源於大海,又流向大海,我們不能決定江河與大海誰才是起點。“面對人生的重壓,與其聽從命運的擺佈,不如說可以向它挑戰。 ”在這部小說中, 海明威通過三組缺一不可又關聯遞進的人物形象告訴我們,生活必須是這樣的:既然災難來臨不可避免又無法挽回,生活總還是要繼續,那麼就向前看吧,不要像科恩一樣活在過去的不切實際幻想裡,鏽蝕成“最後的騎士”,只有把內心修養到足夠強大,才能成為羅梅羅那樣真正意義上的“明天的太陽”。


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精神荒原的視角下,生命主體意識的覺醒

作者隨緣:晉中市作家協會會員,溫柔善感的雙魚座女主。愛生活,愛寫作,對生活有夢想有激情,珍惜那些看起來平淡的幸福時刻。相信有事做有所期待,日子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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