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饭店
华说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街头的大小饭店被新冠肺炎疫情“封门”的时候，社交媒体上，满是开门后要“报复性吃喝”的宣言，甚至开出了菜单：火锅、烧烤、麻辣烫……单看这网上的叫嚷，饭店恢复营业后大抵是要踏破门槛的。而今，各地餐饮行业的复市也颇有一些日子了，事实又如何呢？门前冷落车马稀，饭店的生意，一语道尽，“惨淡”是也。
现实的骨感，是有很多佐证的。且举成为新闻的两个事件罢。其一是多地发出“红头文件”，要求干部带头吃喝，甚至明确了花费的最低金额。南京秦淮区首发其端，发文倡议“区领导本周到辖区内商贸、餐饮等企业购物消费不低于100元”。一时间，呼应者众多：甘肃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出倡议书，“党员领导干部要带头"下馆子"，以实际行动体现社会责任。每周消费不低于 200 元”；南宁市武鸣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指挥部倡议“城区领导带头在武鸣辖区内的商贸、餐饮等企业购物消费不低于200元”；安徽商务厅则发出倡议，“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带头进行餐饮消费，全厅干部职工积极参与，以实际行动体现特殊时期对餐饮企业的特殊支持。” 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则发了一份通知，“从3月23日起，各旗县区、经济开发区，市各部委办局、各人民团体、各大企事业单位食堂暂时关闭。干部职工不得将外卖带到机关就餐。鼓励干部职工到餐饮企业用餐，传递安全信息，恢复群众信心，引导广大群众到餐馆消费，帮助餐饮企业渡过难关。”其二是多地领导干部身先士卒“下馆子”。譬如说，南京市委书记去了一趟大牌档，重庆市副市长李波吃了一顿火锅，张家界市市委书记喝了一杯咖啡……手头的一份综述报道说，“截至3月23日，至少有来自海南、江苏、山东、湖南、广东、河南、安徽、四川、重庆等13个省市的20余名领导干部，以‘带头消费’的形式，提振市场信心。在消费的形式方面，到饭店就餐是主要消费形式，但同时亦有到书店购买图书，或到咖啡店购买咖啡等方式。”坊间因此流传着一句戏言：“领导干部太难了：既要带头抗疫，还要带头吃喝。”
说好的“报复性吃喝”为什么没有到来？领导干部“带头吃喝”为什么没有扭转饭店的冷清？昔日人满为患的热闹场面何时才会到来？且让区区在下简单地解剖身边的一只“麻雀”，来回答上述的问题。
这只“麻雀”，是离家不远的一家购物中心，规模不大。和本地其他的购物中心一样，该中心内生意最红火的店铺，是饭店餐厅。最直观的表达，便是人多，尤其是在周末，但凡有些知名度的饭店餐厅，大抵要排队等位。那些所谓的“网红店”更不用说了，队伍之长，足令在下知难而退。
新冠肺炎疫情突至，覆巢之下无完卵，按照本地的防控要求，这家购物中心内的饭店餐厅自然关门谢客。3月初，因为疫情的好转，饭店餐厅开始陆续恢复堂食，当然有许多条件，比如店铺每日消毒，员工每日测温；顾客必须出示绿色随申码，并测量体温；就餐客人之间保持适当间距；扫码点餐、移动支付，避免密切接触等等。在恢复堂食的一周多之后，恰逢一个周末的傍晚，我饭后散步至附近，望见购物中心灯火辉煌，忽有所思，遂信步踏足其间一探究竟。重点当然是想看看那些饭店餐厅的生意如何了。在该购物中心，餐饮店铺主要分布于2楼至5楼。一层一层而上，基本上看遍了所有的饭店餐厅，其时之光景，真可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一些餐饮门店依然高挂“免战牌”，关门大吉；已经开业迎客的饭店内，在我闲逛的时间段内，或者一个吃客也无，服务员百无聊赖地发呆或者看手机；或者偌大的大堂内有一两桌顾客——看官须知，在这个时点，昔日这些门店都是大排长队的。
3月24日，本地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级别由一级响应调整为二级响应。对包括区区在下内的普通市民而言，一级响应、二级响应具体含义为何“傻傻分不清”，但是，核心的一点是容易明白的，那便是，将一级响应调整为二级响应传达了一个清楚的讯息：因疫情而起的严厉的社会管控举措放宽了，也即是意味着疫情的好转，意味着社会开始向正常秩序回归迈出了一大步。
在一级响应调整为二级响应后的第一个周末，在同一时间段，我再次来到这家购物中心，看到的景象已然有别。虽然与昔日的热闹场面差得远，但与上一个周末相比，明显地起色了。有两点：其一，几乎所有的餐饮门店都开门了，而且最起码有一桌或者一个吃客，基本没有“白板”的状况出现；那些知名的饭店比如一家火锅店和一家主打杭帮菜的饭店，正在就餐的顾客比上一次所见要多，多的显著。
前后变化从何而来？经济学说得明白，行为的转变源自于局限的转变。那么，这期间的局限转变是什么？很清楚，是疫情形势好转的官宣——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级别由一级响应调整为二级响应。从一级响应到二级响应是一个重要的局限转变，其之转变，意味着人们外出吃饭和聚餐的感染风险下降安全感上升，饭店里的客流于是乎多起来了。
然则饭店的生意何以没有快速恢复到昔日的水平？也简单，因为疫情仍在。从一级响应到二级响应是说，风险虽然是下降了，但是仍然存在，并没有彻底消除。实际上，大街上往来的人们依然戴着口罩，进出单位依然需要测量体温，快递、外卖依然需要到小区门口的临时存放点自取……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人们疫情还没有结束，社会生活秩序还没有回归正常。相比以往，目前还是处在一个“非常时期”，不可掉以轻心。此所以饭店生意好转却尚未恢复至昔日流水的原因所在也。
领导干部自掏腰包去吃鸭血粉丝，涮火锅，喝咖啡，意图以自身的示范提振民众的消费信心，其诚意可感，但其效果也渺然。上述的分析说得清楚，民众的消费行为受制于其面对的局限，不是干部“带头吃喝”所能扭转的。唯有当各地宣布废除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机制，宣布疫情终结之后，或者说事实上社会秩序恢复常态，不再需要戴口罩，不再需要测温，快递外卖可以直接送到家门口……之时，饭店的包房和大堂才会迎来“昔日重现”的一幕。是的，当本地宣布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机制终结的第一个周末，区区在下会准时地出现在那个购物中心作实地考察，约不约（一笑）？
20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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