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汗國――突厥來了

中國北部的蒙古高原,生態多樣,水草豐茂,物產豐富,氣候宜人,無數草原部落祖祖輩輩在此遊牧漁獵、繁衍生息。早期,部落多是以血緣為紐帶的小群體。後來,因為生產、生活的需要,相近的部落結成部落聯盟,部落聯盟不斷擴張,其中的領袖部落和領袖人物逐漸變身為了草原的主人。

公元五世紀至六世紀早期,隨著鮮卑部的主體不斷南遷,一支鮮卑別部鬱久閭部逐步崛起,取代了鮮卑,成為了新的部落聯盟領袖,建立了柔然汗國,統治著廣袤的蒙古高原。由於不滿柔然統治者的侵凌和掠奪,草原上不少部落經常掀起反抗柔然統治的鬥爭,尤其是敕勒部。敕勒部是蒙古草原上最為古老的草原部落之一,他們以狼為圖騰,認為其祖先系狼所生,鮮卑崛起後,草原上大部分的敕勒部落都逐漸鮮卑化,但在西方的部分部落仍保持著古老傳統,並與西域雜胡融合。

敕勒部有一支被稱為高車,常年與拓跋鮮卑建立的北魏聯手進攻柔然。公元520年左右,在高車的進攻下,柔然國內發生了動亂,加之又趕上自然災害,柔然差點滅國,其可汗阿那瑰只好向北魏求救。北魏出於穩定北部草原的考慮,最終還是幫助阿那瑰回到草原,重新登上汗位。(詳情可見本公眾號另外一篇文章《可汗的聖女》)

北魏末年,國家動亂。阿那瑰主動請纓,要求協助鎮壓北方六鎮的變亂。柔然趁鎮壓六鎮起義之機,佔據了長城以北的漠南地區,搶掠了大量牛馬物品,“部落既和,士馬稍盛”。見北魏叛亂四起,無暇北顧,阿那瑰遂自稱敕連頭兵豆伐可汗,再度復興柔然汗國,繼續稱霸草原。

公元5世紀左右,我國西北地區金山(今阿爾泰山)南麓生活著一個以阿史那氏為首領的草原小部落。據說,金山南麓遠遠看起來像極了戰士所戴的兜鍪(móu,頭盔),兜鍪在阿爾泰語中被稱為突厥,該部落便以突厥自稱。與當時大多數的草原部落一樣,突厥部落也歸附於柔然汗國,並利用其善於鍊鐵的特長,常年給柔然王庭貢獻優良的鑄鐵品、鍛刀。突厥部利用草原上部落遷徙、征戰不斷的特點,吸納流散牧民、兼併弱小,日益發展壯大起來,逐步成為了西部草原新的強大部落。

狼人汗國――突厥來了

與敕勒部一樣,突厥也以狼為圖騰,自認為是狼的後代,因此從習俗來看,突厥也可能是敕勒部的一支。關於突厥的起源,唐代李延壽在《北史》中有一個頗為魔幻的記錄:

突厥者,其先居西海(鹹海)之右,獨為部落,蓋匈奴之別種也。姓阿史那氏。後為鄰國所破,盡滅其族。

有一兒,年且十歲,兵人見其小,不忍殺之,乃刖足斷其臂,棄草澤中。有牝(pìn,母、雌)狼以肉餌之,及長,與狼交合,遂有孕焉。彼王聞此兒尚在,重遣殺之。使者見在狼側,並欲殺狼。

於時若有神物,投狼於西海之東,落高昌國西北山。山有洞穴,穴內有平壤茂草,周迥數百里,四面俱山。狼匿其中,遂生十男。十年長,外託妻孕,其後各為一姓,阿史那即其一也,最賢,遂為君長,故牙門建狼頭纛(dào,大旗),示不忘其本也。漸至數百家,經數世,有阿賢設者,率部落出穴中,臣於蠕蠕。

該傳說,與古羅馬神話中,關於羅馬城創建者羅慕洛出身經歷的傳說也非常類似。

狼人汗國――突厥來了

東西魏分裂之後,雙方爭鬥不休,更加無暇北顧。為確保北部邊境安寧,東西魏紛紛採取通婚和親、物質賄賂等手段拉攏安撫柔然。538年,在宇文泰的主導下,西魏把皇帝宗室元翌的女兒封為化政公主,嫁給了柔然頭兵可汗的弟弟塔寒。孝靜帝元寶炬則被迫廢黜深愛的乙弗皇后,迎娶頭兵可汗的女兒鬱久閭氏。東魏也不斷派使者攜帶重金賄賂討好頭兵可汗。

在此前後,在阿史那土門的帶領下,突厥部愈加強盛。他們開始主動進攻草原上不願降服的部落,其中就包括一些已經降附於西魏的草原部落,西魏的西北邊境騷動不安。為解除後顧之憂,確保集中精力對付東魏,545年,宇文泰任命熟悉突厥情況的酒泉胡人安諾陀為使者,派其代表西魏出使突厥,緩和雙邊關係。安諾陀到達突厥,見到了土門酋長。西魏使者的到來,讓突厥部上下一片歡騰。土門盛情接待了安諾陀,並表示想要與西魏和平交往、互市往來。安諾陀回來報告說,突厥人都非常高興,認為連西魏這樣的大國都派來使者,這預示著他們就要在草原上勃興了。(安諾陀至,其國人皆喜曰:“大國使者至,吾國其將興矣。” )

狼人汗國――突厥來了

安撫好突厥,借與柔然的聯姻,宇文泰邀請頭兵可汗與其一道發兵,進攻東魏。高歡得到消息,趕緊派使者帶上厚重的禮物,請求頭兵可汗嫁個女兒給長子高澄,聯姻和親。頭兵可汗回覆說,他的女兒只能嫁給高歡。無奈之下,高歡只好休掉結髮妻子婁氏,迎娶柔然的蠕蠕公主,這才阻止了柔然的進攻。東西魏競相拉攏,頭兵可汗一時間風頭無兩。

546年左右,蒙古高原西部的敕勒部,召集部眾,準備進攻柔然。土門酋長得知這一消息,便悄悄帶領突厥部眾在敕勒部聚集之地提前埋伏,趁其不注意,突然發動襲擊,殺掉了帶頭的酋長,順勢將五萬多敕勒部眾併入突厥部落。這一下,突厥的部落人口、馬牛羊等牲畜眾更多,更加兵強馬壯了,成為了草原西部最為強盛的部落,土門酋長愈發雄心勃勃、壯志凌雲了。

土門酋長覺得突厥已經非常強大,應該可以與柔然平起平坐。551年,土門派使者攜帶重禮來到柔然王庭,請求頭兵可汗嫁一位女兒給他,雙方聯姻永結世好。此時的柔然,被東西魏竭力拉攏、小心伺候,突厥這種草原“小”部落哪裡看得上眼。面對土門酋長的“無理”請求,不可一世的頭兵可汗深感羞辱、勃然大怒,他指著突厥使者大罵道:“你們,不過是我的打鐵奴,你們這種奴隸也敢想來迎娶公主?!”(爾,我之鍛奴也,何敢發是言!)突厥使者灰溜溜地回來向土門報告。聽了使者的報告,土門非常生氣,立即殺掉部落裡柔然派來的使者,跟柔然斷絕關係。既然向柔然求婚不成,土門又轉頭向西魏請求通婚。宇文泰也想拉攏突厥以牽制柔然,就把長樂公主嫁給了土門。

雖然迎娶了西魏公主,但柔然頭兵可汗的傲慢讓土門深以為恥,作為狼人的後代,他決意發起報復。土門緊鑼密鼓地準備進攻柔然,牧養戰馬、鍛刀造箭、準備戰具、積聚糧草、訓練戰士,並秘密與柔然的世仇高車聯盟,相約共同出兵柔然。552年正月,馬肥兵精,一切準備妥當,就像草原上狼群的圍獵,土門帶領數萬精銳的突厥騎兵,突然向柔然發動了風暴般的進攻。頭兵可汗阿那瑰倉促迎戰,但被突厥打的大敗,阿那瑰自殺。柔然太子庵羅辰和阿那瑰從弟登注俟利、庫提等柔然汗國王室成員,帶領剩餘部眾倉皇逃奔北齊(原東魏)。

踏著柔然王庭大賬前的厚厚積雪,望著在風中獵獵招展的狼頭纛和旗下軍容嚴整、精強騰躍的部眾,土門躍馬揮刀,仰天長嘯,數萬部眾隨之揮刀雀躍,呼嘯歡騰,吹唇沸地。這呼嘯聲,是草原上狼王的呼號,是警告,是號角,隨著草原的風,越過雪山、河谷、沙漠與森林,迅速傳向四面八方,向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部落宣告:草原有了新的主人。

狼人汗國――突厥來了

阿史那土門宣佈建立突厥汗國,他自稱伊利可汗,皇后稱作可賀敦(沿用鮮卑、柔然對可汗之妻的稱呼),可汗子弟謂之特勤,帶兵打仗的將領稱為設。

狼人汗國――突厥來了

突厥汗國建立後,繼續攻擊圍剿殘餘的柔然王族部落。555年,突厥木杆可汗俟斤(土門的次子)率軍擊潰鄧叔子為首的西部柔然,鄧叔子帶領數千餘眾投降西魏。但突厥不斷派使者向西魏要人,宇文泰為安撫突厥、穩定北部邊境,只好將三千餘名柔然王族部落交給突厥使者。突厥人直接在長安青門外,將成年男性全部斬首,小孩留作奴隸,柔然王族被徹底消滅。掃蕩完柔然統治勢力,木杆可汗又帶領草原各部落西破嚈(yàn)噠,東走契丹,北並契骨,威服塞外諸國。突厥汗國掌控之地東自遼海,西至西海(死海),東西長萬里,從塞外到戈壁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為其所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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