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織造和曹雪芹家族有何關係?

繁華著錦,鐘鳴鼎食,終化為黃粱一夢,大雪滿地。

清初,順治二年(1645年),金陵繁華之地,秦淮河岸,一個專門織造御用和官用布匹的官辦織局——江寧織造局成立。

直到光緒三十年(1904)撤銷時,江寧織造局已有260年的歷史,歷經數任官長,在這其中,任職最久、名氣最大、最具有傳奇色彩的,當屬織造世家曹璽、曹寅、曹顒祖孫三代。

江寧織造和曹雪芹家族有何關係?

曹璽是曹雪芹的曾祖父,在康熙二年(1663年)蒙受皇恩始任江寧織造這一職位,掌管江寧織造局二十二年,直到康熙二十三年去世方止。

其人深得乾隆皇帝器重,被稱為“是朕藎臣, 能為朕惠此一方人者也”。“藎臣”指的是忠心耿耿之臣,如此稱讚,足見曹璽在乾隆心中的分量。

曹璽死後,其子曹寅被康熙任命“ 協理江寧織造”事務。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曹寅被調回北京內務府,擢為慎刑司郎中(內務府公檢司法官),5年後又以廣儲司郎中兼佐領出任蘇州織造,。

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曹寅正式任江寧織造,直到康熙五十一(1712年)年病逝,在任20年,深得皇恩眷顧。

曹寅之後,其子曹顒恩蔭繼任,卻不幸早逝。後在康熙親自授意下,由曹寅弟曹荃之四子曹頫接補江寧織造。

一直到雍正五年十二月被抄家為止,曹家祖孫三代4人, 總計接掌江寧織造達66年之久。

不僅如此,從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起,曹寅與蘇州織造李煦又奉旨輪管兩淮鹽務,康熙6次南巡的後4次,也是由曹、李二人共同負責江南地區按駕事宜,並且皆以江寧織造府邸為行宮。

當時,曹家備受康熙帝的信任與恩寵,就像是《紅樓夢》裡前期的榮寧二府一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好一派錦衣富貴、鐘鳴鼎食的氣象。

江寧織造和曹雪芹家族有何關係?

那麼究竟為何曹家可以如此“專差久任”,把住江寧織造這麼一大塊肥缺長達數十年呢?

清朝時,江寧織造與蘇州織造、杭州織造並稱江南三織造,它們的主要職能是為朝廷提供服御賞賚之用。

《欽定大清會典》 記載了三織造的具體分工:

“凡大紅蟒緞、大紅緞、片金、折纓等項,派江寧織造承辦。仿絲績、杭綢等項由杭州織造承辦。毛青布等項,每年需用三萬匹內,蘇州織造承辦;需用至四五萬匹則分江寧等處織辦”。

三織造並非清朝獨創,明代便有。明朝時,三織造由中央派遣織造太監管轄,但卻導致很多弊病,織造太監們因“腹削民力,抑且以『欽差』橫行,作惡地方”而成為一大弊政。

以此為鑑,清朝建立後,統治者一改前朝舊制。

順治三年(1646年),朝廷“罷織造太監”,但織造局仍舊保存,而其隸屬皆歸工部,為清廷製作用以辨別身份地位的“冠服”。

順治十八年(1661年),織造局改屬內務府。

康熙二年(1663年),織造局成為內務府專差,並規定官員“不必限年更代”,也就是任期不限。

此時三織造多由內務府郎中等中層官員擔任,且無一例外均來自內務府包衣三旗,即“各省鹽政織造關差皆系內府世僕”。

包衣全稱包衣阿哈,滿語音譯詞,意思是“家僕”,存在於八旗滿洲之中,其中上三旗的包衣由內務府管轄,服侍皇室;下五旗的包衣則服侍下五旗的王公貴族。


江寧織造和曹雪芹家族有何關係?

曹家祖上便是內務府上三旗的世代包衣。到了曹璽父子這一代,曹家地位陡然提升。

曹璽是內務府正白旗旗鼓佐領下包衣,其妻孫氏為康熙皇帝的保姆,其子曹寅幼時是康熙的伴讀。

這一潛在的關係是康熙年間曹氏一族能久享繁華的根本所在。

江寧織造官位階不高,是內務府的中級官員,但除了上述織造經營的份內職務外,還可以依仗皇權特命,兼任關差及鹽政等職。

如江寧織造曾兼理龍江關差,蘇州織造兼管滸墅關,杭州織造兼管北薪關,曹寅亦曾多次兼巡鹽政。

關稅收益自不必多說,鹽業更是中國古代政府收入的大項。

織造處每年有戶部撥放的俸銀、辦公銀、養廉銀、買辦銀等各種固定經費,又有關稅、鹽業等灰色斂財途徑。不僅如此,織造官們還通過與內廷皇室的關係,經營人參、銅、糧食等特權交易,賺得盆滿缽滿,富庶流金。

然而如此漁利侵吞、中飽私囊,朝廷不可能不知,然而卻對此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這些利用特權聚斂的財富大部分還是服務於皇家本身。例如曹家罄其所有、奢華糜費的多次接駕,各織造經常不斷的珍玩貢進等等。

江寧織造和曹雪芹家族有何關係?

圖片發自簡書App

《紅樓夢》裡趙嬤嬤對江南甄家接駕奢糜鋪張發出感嘆,一語道破玄機:“不過是拿著皇帝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罷了”。

除了替皇帝收斂財物,以曹家為代表的江南織造官員,還肩負著另一項特殊任務。

康熙初年,密摺制度還未興起,對於身在北京城的統治者來說,遠離京畿的江南不僅是經濟重地,又是局勢複雜的政治要衝。

他們除了通過正式的官方統治機構實施其統治政策外,也需要通過一些特殊可靠的途徑來了解江南的民情風氣,從而做出自己的判斷,以更好的鞏固統治。

這時候,用類似曹家父子那樣的包衣“為一人之耳目之官”,可以獲取信息,實現對江南地區的有效掌控。

從康熙、雍正帝與曹家父子、李熙的往還奏摺中可以看到各種通報天氣農情、市況糧價的“晴雨錄”,還夾有各種民間傳聞信息、文人士子言行等等,詳細而準確。

除了記錄消息,網羅招攬江南名士也是這一類織造官員的任務。

比如曹璽文化修養深厚,便利用自己的學識與江南士子結交,後贈送古玩名畫加以籠絡。曹寅、李熙等人也曾為網羅名士而進行《全唐詩》、《佩文韻府》的刊刻。

這樣的做法雖別有用心,但對穩定清前期的江南局勢,消除滿漢民族間的隔閡,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以江寧織造為代表的三織造,最終成為維繫全國思想最活躍、經濟最富庶的江南與清廷之間的重要紐帶。

基於政治、經濟等多種原因,江寧織造雖只是內務府各部門職官中的普通官缺,但卻為皇帝欽派專差。


更為重要的是,江寧織造往往與關差、鹽稅等政府經濟命脈部門具有密切的聯繫,且被視為皇帝的耳目。

因此,其地位隨著統治者的需要而發生變化,到乾隆時期,其實際地位幾乎可與一品督府和巡撫平起平坐。

究其原因,織造官員的升遷罰,是取決於皇帝的個人意志。從某種程度上說,以江寧織造為首的江南三織造,可以視為封建皇權在地方的延伸。

正因如此,曹氏家族榮辱興衰只在皇帝一念之間,一代盛世豪門終逃不脫衰敗的淒涼下場——曹頫獲罪免職,曹家家道中落,曹雪芹寂寥而終。

正應了是《紅樓夢》裡的那句話:“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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