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反美陰謀》:“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

如果當年“二戰”是邪惡的軸心國獲勝,世界將會怎樣?菲利普·迪克(Philip K. Dick)在小說《高堡奇人》(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裡展開了想象。


那麼如果“二戰”前後的美國法西斯化,世界又將會怎樣?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在小說《反美陰謀》(The Plot Against America)裡給出了另一種答案。
菲利普·迪克是20世紀最重要的科幻小說家之一,他的《高堡奇人》可謂天馬行空,而菲利普·羅斯的筆觸則是現實的、童真的,然而結果卻是《反美陰謀》比之《高堡奇人》更為驚悚。

美劇《反美陰謀》:“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

《反美陰謀》書影
2004年《反美陰謀》甫一出版,便被全球多家重要書評列為“人生必讀的N本書之一”(N等於10、20、50、100不等,全看各家書評編輯的取捨)。
如今,在繼《高堡奇人》之後,《反美陰謀》也被改編成了電視劇。世間的奇妙就在於巧合,當年菲利普·羅斯寫作《反美陰謀》的主旨在於警示美國人——美國曾如此接近法西斯化。
而同名劇集卻又讓這則“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在特朗普總統極力鼓吹的“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之時,劇中人物給出瞭如此評論——那些“美國優先主義者”(America Firsters)存在已久。

美劇《反美陰謀》:“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

《反美陰謀》劇照
不過,從當年羅斯為該書所做的系列採訪來看,他雖在白紙黑字間寫就了“歷史先聲”,但他實未料到孤立主義(isolationism)在美國的捲土重來。某種程度上,他的《反美陰謀》反而是在呼應漢娜·阿倫特的名作《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關於平庸的惡的報告》。
1961年,阿倫特毛遂自薦擔任《紐約客》的特派記者,前往耶路撒冷旁聽了對於“猶太問題最終解決方案”重要執行者阿道夫·艾希曼的審判,隨後在她“一字不改”的堅持下,《紐約客》刊發了她的系列報道,其中一段文字引起了軒然大波:
“對於一個猶太人來說,猶太領袖在毀滅自己民族事件中的角色,無疑是整個黑暗故事中最黑暗的一章。”(To a Jew, this role of the Jewish leaders in the destruction of their own people is undoubtedly the darkest chapter in the whole dark story.)
阿倫特的文章一經發表,全球各地的猶太社團聯名撻伐,質問阿倫特還是不是個猶太人,怎麼能夠為加害者尋找迫害受害者的理由。阿倫特隨即開始了一場筆戰,列舉了“二戰”期間,匈牙利等國猶太社團領袖為求自保與納粹的“合作”,認為她寫下的這短短几行字不過是道出事實。
顯然,羅斯也在做著反思,身為美國猶太裔作家,他不僅在反思“二戰”之前,瀰漫在大西洋兩岸的綏靖主義,以及美國自建國伊始便存在的孤立主義傾向,同時也在探討猶太社團領袖為何要與反猶主義者為伍。


在《反美陰謀》裡,Levin一家住在美國新澤西州紐瓦克市(作者羅斯也是紐瓦克人),他們的生活逐漸被反猶主義的陰霾籠罩,更令一家之主Herman鬱悶的是,自家小姨子跟反猶團體藕斷絲連,大兒子還崇拜著“希特勒的好朋友”林白(Lindbergh,又譯林德伯格)。

美劇《反美陰謀》:“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

《反美陰謀》海報
無論是在小說還是同名劇集裡,探討的焦點都落在了一位拉比身上。這位名叫Lionel Bengelsdorf的拉比,為孤立主義者、“希特勒在美代言人”林白站臺背書,儘管他宣稱同情歐洲猶太人目前的處境,卻又表示美國出兵歐洲人之間的戰爭,本身就是對“美國子弟兵的屠殺”。


美劇《反美陰謀》:“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

《反美陰謀》劇照
很有意思的是,劇中的拉比明顯帶有美國南方口音,卻又不免帶出德語母語者的發音習慣,但這不妨礙他自豪地宣稱自己是一個“美國猶太人”。

美劇《反美陰謀》:“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

《反美陰謀》劇照
實際上,劇中拉比五分鐘左右的演講裡包含了三層含義,恰恰落點就在前文所列的孤立主義、綏靖主義及反猶主義:
1、拉比一再強調,以納粹德國為首的軸心國在歐洲發動的系列戰爭,實質是“舊大陸”歐洲人的事情,與“新大陸”美國人毫無關係。
2、歐洲猶太人值得同情,但美國猶太人首先是美國人,其次才是猶太裔,所以對於歐洲猶太人的處境,發於同情,止於同情,簡言之,愛莫能助,自求多福。
3、美國是可以與希特勒“打交道”的。

美劇《反美陰謀》:“政治寓言”變成了“政治預言”

《反美陰謀》虛構出的美國總統
《反美陰謀》只是將20世紀30年代籠罩在美國人心頭的某種情緒,文學化、影視化。暫且不論那位歷史上駕機飛越大西洋的林白是否真有所謂的孤立主義傾向,但在1940年前後的美國,的確普遍存在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儘管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清楚明白美國與德國必有一戰,但面對當時美國國內強大的“美國優先”的民意,他只能做出有限的援助。
那麼如果日本不在1941年悍然偷襲珍珠港,美國表面上恪守的中立原則還會持續多久?或者這麼說,羅斯福1940年打破傳統,第三次謀求美國總統大位,本身就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意味,而當時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溫德爾·威爾基發動的輿論攻勢就在強調,“選羅斯福就意味著把兒子、兄弟和情人送進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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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美陰謀》劇照
小說家羅斯的文字功力勝過了歷史上的威爾基,他給林白擬就的競選標語相當出色——選擇林白還是戰爭。
歷史當然不存在假設,當年,羅斯福夫人在民主黨大會上的一句——“1940年不是通常時期,而是戰爭迫近的非常時期,除了我們可以為整個國家利益做些什麼這樣的問題之外,我們不應為其他任何問題而進行爭吵”,幫助羅斯福順利連任。
而《反美陰謀》裡,林白卻以反戰的姿態贏得大選。羅斯不是列夫·托爾斯泰,他不會在小說裡洋洋灑灑寫上幾大頁的評論,只是用一些細節來展現孤立主義對美國造成的惡果。比如,種族主義從暗變明,對於猶太人的攻擊持續不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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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美陰謀》劇照
無論是小說還是劇集,《反美陰謀》都試圖在告訴美國觀眾,“美國優先”並不會給美國帶來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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