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學藩
1939年冬，抗戰已進入第三年，日寇為封鎖大陸，截越桂鐵路交通，由從廣東沿海登陸，奔襲並佔領南寧。同時，日軍為確保南寧，分兵扼守賓陽的崑崙關及武鳴的高峰坳。蔣介石為光復南寧調兵遣將，對南寧方面進攻，因而構成崑崙關戰役。這個戰役由桂林行營指揮作戰。桂林行營主任、一級上將白崇禧調集蔣介石中央嫡系部隊及其他地方部隊參加作戰，兵力大約近40萬左右，但日寇兵力總計不過五、六萬人。戰役之結局是以蔣、白慘敗告終，損兵折將，傷亡慘重，乃民國軍事史上的奇恥大辱之一。崑崙關沒有打下，南寧依然在日寇手中，越桂交通仍被日寇截斷。由於國民黨在崑崙關戰役之慘敗，西南震動，過去以辦民團、軍訓著稱之廣西，成了有名無實，小諸葛白崇的威名一落千丈。蔣介石對此大為震怒（編者注：關於崑崙關戰役的全過程，請參閱作者所著《崑崙關戰役親歷記》，載《廣西文史資料選輯》第七輯），於是，遂有柳州作戰會議之召開。我在1939年崑崙關戰戰役期間，是國民黨桂林行菅主任白崇禧的作戰科上校科長，親身參與了崑崙關戰役及蔣介石在柳州召開的桂南檢討會議。
桂南檢討會議之目的，圭要是檢查崑崙關戰役失敗之原因，追查戰敗之責任，執行獎懲，整肅軍紀，重振軍心。1940年2月中旬左右，即剛過了春節不久，會議在柳州召開，地點在市郊羊角山一個高級農業學校（今結核病防治院內），會場為該校課堂。蔣介石由重慶乘飛機到柳州參加會議，說明會議之重要性。會議由桂林行營參謀長林蔚主持。出席人員有白崇禧、陳誠、李濟深；行營參謀長林蔚、副參謀長俞星槎，秘書長梁寒操，總參議王澤民、兵站總監陳勁節及各處處長和業務有關人員（筆者也在內）；其餘為部隊主官：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張發奎和各集團軍總司令夏威、徐庭瑤、蔡廷鍇、葉肇等；軍長有杜聿明、鄭洞國、何宣、韋雲淞、陳驥、鄧龍光、黃濤等及各師師長。另外由重慶隨同蔣介石飛柳的宋美齡、蔣經國、張治中等也列席參加。蔣介石於會議的前一天飛到柳州，住羊角山農校校部。白崇禧及桂林行營人員9全部住羊角山農校課堂。陳誠、李濟深、張發奎及各集團軍總司令、軍、師負責人全部住在魚峰山腳的樂群社。會議期間，羊角山和魚峰山一帶，軍警密佈，警衛戒備森嚴。會議準備就緒後，即在蔣介石到達柳州之第二天舉行。
行營參謀長林蔚宣佈開會，行禮如儀後即請蔣介石講話。蔣介石窩著一肚子怒火（因為在崑崙關戰役中他的嫡系部隊損失最大）。鐵青著臉怒氣衝衝，聲色俱厲地用寧波口音“這個……這個”地訓斥眾將領。他講話的大意是：抗戰以來，我們連戰皆敗，喪師失地，大部國土淪陷，國力一蹶不振，士氣消沉，民心渙散。我總想找尋機會，給日寇一次打擊，以勵士氣，搌奮人心。這次日寇孤軍深入南寧，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同時廣西民團訓練有素，民族性強悍，更是戰勝之有利條件。針對這個情況，我調用不少部隊投入這個戰役，滿以為勝利在握，誰知出我意料之外，得個慘敗，真使我痛心已極。這個失敗，主要是指揮失當，其次是部隊主官不肯用命，畏縮不前，臨陣退縮的結果。為了嚴肅軍紀，決定認清分清功罪，予以獎懲，不然的話，何以談抗戰雲雲。蔣介石講話時，全場肅然，鴉雀無聲，戰敗的將軍們更是額滲冷汗，膽顫心驚。接著行營參謀處長吳石作了關於崑崙關戰役作戰經過的總結報告。各集團軍、各軍、師長相繼作了作戰的檢討。
會議進人獎懲階段時，負戰役監軍之責的陳誠首先起立請罪，自謂督戰不力請求處分，降為二級上將。白崇禧接著發言以指揮失當（實為保全桂系實力不肯用命）歸罪於己，自請處分，降為二級上將。此時會場更加肅然緊張，人心惶惶。接著參謀長宣佈：在該戰役中杜聿明的第五軍（嫡系的機械化部隊）作戰勇敢，應予記功；二十四集團軍總司令葉肇，未奉命令，擅自撤退，造成全線潰敗，著扣留查辦；135師師長蘇祖馨作戰不力，著撤職留任，該師團長伍宗駿臨陣退縮，依軍法判處有期徒刑十年。蔣介石還決定，撤銷桂林行營，改為桂林辦公廳，取消作戰指揮之權，李濟深任辦公廳主任、林蔚任副主任，調白崇禧回重慶軍委會任原職軍訓部長兼副總參謀長務；取消葉肇、徐庭瑤、蔡廷鍇三個集團軍番號；第四戰區張發奎的指揮部移駐柳州，專管廣西。會議到此，宣佈結束。

蔣介石於會後在附近的機械化學校大操場上檢查軍備和視察戰車演習 （李樂年提供）
會議期間防空司令部發出空襲緊急警報，會議暫停，與會人員跑進巖洞躲避。不久敵機八、九架進入柳州市上空並在羊角山上空盤旋，俯衝投彈二十多枚，震動很大。但炸彈都落在荒地，房屋未中炸彈，人身安全幸告無恙。當炸彈在附近荒地爆炸時，巖洞震動厲害，氣浪撲人。蔣介石則故作鎮定，宋美齡則嚇得面如土色，渾身顫抖。空襲約40分鐘左右敵機才離去。會場無任何損失，會議繼續進行，以迄結束。
會議結束後，蔣介石、宋美齡、張治中、蔣經國等，於第二天清早飛回重慶。陳誠、李濟深亦同機回渝。白崇禧及桂林行營人員回桂林。各集團軍總司令、各軍、師長分別先後回防。（作者：陸學藩，1980年3月4日寫於柳州市政協）
編者按：本文作者陸學藩先生，在1939年崑崙關戰役期間，是國民黨桂林行菅主任白崇禧的作戰科上校科長，親身參與崑崙關戰役和蔣介石在柳州召開的軍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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