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行》:為什麼要到生死之際才幡然醒悟

《釜山行》:為什麼要到生死之際才幡然醒悟


《釜山行》,韓國又一部五顆星電影。

一條主線——父女親情——從頭至尾貫穿始終,在主線上疊加了幾個配角:胖大叔和他懷孕的妻子、兩個中學生、流浪漢、一對老年姐妹、列車司機和乘務長、公司高管大叔。

一條副線——大戰殭屍——提供整體敘事情境,推動情節發展。

從表面上看,副線通過設置一個極度危險的境地(恐怖殭屍+密閉空間),讓觀眾始終處於極度緊張的範圍當中,很快代入故事情節,不過這也就是其全部作用了,大戰殭屍並不是真正的故事所在。

故事的主線,是這對父女。父親忙於工作疏於家庭,先是妻子不滿提出離婚訴訟,繼而女兒也忍受不了要去釜山找媽媽。就在他不得不送孩子前往釜山的行程中,配角們逐個登場,離奇驚恐的副線出現了。

但是,不同於對主線的鋪墊和背景交代,導演對副線幾乎沒做任何必要的說明。緊跟著主角、配角陸續登上列車之後,鏡頭就馬上切到一個被殭屍咬傷的人上了同一趟列車;然後,迅速地把副線交代完畢,即列車上的大部分乘客(除了主角、配角和幾個烘托氣氛的乘客以外)都被咬傷感染變成了殭屍。至此,情境營造完成,導演真正要講的故事從這裡開始。

這個故事依然是萬古不變的主題:生死攸關之時,有些人撕下偽善的面具,露出一副與殭屍無異的猙獰面目;有些人善良、無私、勇敢,冒著生命危險伸手搭救陌生人。

起初,父親還是如往常一樣,只顧及自己的女兒,被胖大叔生懟、被女兒的純真感動。直到他被胖大叔等人從生死一線上救回,完成了自己的精神救贖,遂果斷投入到與胖大叔等人並肩抗敵的戰鬥。

在他的“個人升級”完成後,主線衝突馬上切換到兩個團體之間:衝殺在一線的小分隊,與只顧自己活命的小分隊。於是,故事迎來第二個高潮,活人之間的對抗。

活命小分隊為了不讓“可能”已受感染的小分隊進入同一節車廂,想盡辦法把他們阻止在門外。一線小分隊不得不面臨雙重困難:一邊是越來越多窮兇極惡的殭屍,一邊是拼死堵住車廂門不讓他們進去的同類。雙方在車廂門內外殊死相搏。

這一幕太令人揪心,難過,煎熬,不忍卒視。

活命小分隊應該受到指責嗎?在那種情形下,保全自己的性命是最正常、最理性的選擇。更何況,他們有理由“確信”作戰一線小分隊已被感染,滿身的血跡就是證據。如果換作是我和你,未必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如果沒有公司高管大叔始終如一、強硬激烈的反對,可能那裡面的多數人會繼續保持沉默,一線小分隊不會遭遇這一重阻礙而早就進入安全的車廂,那個老奶奶就會因此撿回一條命。

如果說他們原先還有惻隱之心和良心上的鬥爭,那麼隨著高管大叔的振臂高呼,他們內心的掙扎糾葛就塵埃落定:自己的性命最重要。這個決定一旦做出,就勢不可擋,以至於竟然形成了愈來愈強的謾罵聲浪,向筋疲力盡的父親襲來,向慌亂無著的中學生襲來,更向眼睜睜看著丈夫被殭屍圍攻終於抵擋不住也變成了其中一員而沉浸在喪夫之痛的孕婦,和驚恐萬分手足無措的小女孩兒襲來。

她倆緊緊地抱在一起,以為逃脫了魔掌,沒想到又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驚濤駭浪。

究竟是殭屍殘忍可怕,還是冷酷無情見死不救的同類更可怕?

女學生對自己的同伴說,這裡更嚇人。老奶奶的妹妹,望著活命小分隊幽幽地說,一群人渣。然後,她默然走去打開了車廂門,她要和姐姐共生死。這些精於算計的人,以為趕走了“已感染者”總算安全了,不料轉眼之間就被山呼海嘯般撲上來的殭屍群吞噬。

胖大叔為了抵抗殭屍的進攻,犧牲了。流浪漢為了保護孕婦和小女孩兒,犧牲了你。列車司機為了救高管大叔,犧牲了。最後,父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和孕婦,犧牲了。這是故事的第三個高潮。

如果說在和殭屍搏鬥中,父親得以脫胎換骨,那這一次,他死得其所:一顆久已蒙塵的心,被女兒再次喚醒,在彌留之際他再次體味到了為人父的幸福與滿足。即使不能繼續守護女兒,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只要女兒能活下去,在所不惜。他面帶微笑,縱身從列車上跳了下去。

他解脫了,醒悟了。但是,為什麼要到生死之際才幡然醒悟?

載著殭屍的列車是零點三十分發車。不到一天的時間,所有人都變成了殭屍,列車沿途經過的幾座城市都已淪陷成了地獄,只剩下孕婦和小女孩還活著,相互依偎彼此支撐。

她們能否從殭屍地獄回返人間?

在隧道盡頭,荷槍實彈的士兵嚴陣以待,瞄準她們的身影。他們已得到命令,準備射殺這兩個“不能確定是人是鬼”的物體。

忽然間,黑黢黢的隧道里穿來小女孩的清亮歌聲。這是她準備在家長會上唱給爸爸的歌,可是爸爸太忙了沒有來。現在,她再也不能唱給他聽了。

不知道爸爸在天上是否聽到了孩子的歌聲,但是準備射殺她們的士兵們聽到了,斷定這是正常的人類,馬上衝進隧道去救她們。

在最後的緊要關頭,孩子的歌聲挽救了她們。那歌聲是最明確、最清晰的信號,聯通了她們與戒備士兵的心靈;那歌聲是最珍貴、最堅固的橋樑,連接了殘酷暴虐的地獄和美好幸福的人間。

小女孩唱到:

黑色的雲 遮住了天空

離別的日子來臨

約定 再相逢

互相道別後 離開

花開的時節 再相逢

直到再相逢

最後來講講本片最大的懸念,殭屍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導演僅僅設置了三個簡短的線索,並沒有著墨太多:

第一個場景,影片一開始,經過防疫消殺處理的貨車無意間撞倒了一隻羊駝,羊駝倒地後顫顫巍巍地又站起來,瞳孔完全消失(和隨後出現的殭屍一模一樣),意味著致命感染的大規模傳播已經失控(這與後來的電視畫面相呼應:政府官員一直在掩蓋事實製造假象);

第二個場景,父親在辦公室裡,看到網絡上關於遭受汙染(應為已被感染)的魚群大批死去的新聞,與此同時公司股票大跌,他告訴助理馬上清盤全部股票,表明公司業務與魚群被汙染致死密切相關(為第三個線索鋪墊);

第三個場景,在故事臨近結尾時,父親接到助理打來的電話,哭訴說最初的感染源來自該公司違反指令強行救回的一艘油船,還問他,這不是我們的錯吧?我們只是按指示去做。三個場景加起來不到五分鐘,都是一筆帶過。副線的信息干擾越少,越有助於使觀眾代入主線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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