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0年，春，金鐘山生龍寨。
傍晚時分，李自成獨立營外。由於自己的主帳憑高而建，遠處的門寨，立鼓，還有東面的操練場，西面的營房都一覽無餘。可是，如此清晰的視野卻給不了他前進的動力。
去年，兩千餘名兄弟拼死突圍從潼關一直跟隨自己來到這金鐘山。他們風餐露宿，不離不棄，他們相信的是他李自成，相信的是他們心目中的闖王能帶領他們闖出新天地。可是闖字旗下昂藏七尺的男兒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猶如灌了鉛一樣，再也跑不動了。晚風正涼，就如同此時自己的心氣一樣。
三年前，高帥戰死沙場，自己親手接過闖字大旗，同時也接下來手下數萬兄弟的命運。然後征戰數年，自己不僅沒有將闖王的名號闖出來，而且還被趕到這深山之中，如此這般，怎對得住高帥，還有如此多兄弟的重託。
開春剛過，春寒料峭，李自成也不免有些打顫，他兀自踱回帳中，卻聽得外面吵鬧聲愈發的清晰。
這時，兩名將士走進李自成的主帳，兩人邊走邊爭論。待李自成問罷緣由，他心裡不禁凜然萬千。
原來，下午時候他向新招募來的士兵講解了一下攻城的要義，在面對守城一方，應該如何列隊行進，如何聽命傳達，何時進攻，何時補給。因為新來的士兵都是農村苦力出身，連打仗都沒有經歷過，更別說這類要求更高的戰術行動。所以大家也都是聽的雲裡霧裡。
當時的他完全不像是在講解戰術，更像是自聊自話，他完全沒有去期待會有什麼樣的回應。不想，這時候，這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會為攻城的時候是應該配短劍還是長劍這樣的問題而爭論不休。他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感動。他沒有給他們答案，只是微微一笑說，到時候你們想帶什麼就帶什麼！
臨走時，個子稍微矮點兒的那個小夥子咬著牙關對自己說了一句話：李帥，您一定要帶我們闖進北京城。
說話時那微微打顫的牙關碰撞發出的聲音此刻還回響在李自成腦中。他的思緒突然就定住了，這就是十幾年前的自己啊。自己征戰十餘年，把自己的命都挎在了腰上，到了此刻，卻不敢憧憬勝利，甚至還要萌生退意。那三秦大地、潼關腹地的英魂，自己給他們如何交代？
此刻，李自成的臉上露出了這兩年少有的堅毅。他回到案前，拿出紙筆，向他以前的盟友張獻忠發出共同起義的邀請。這一筆，將是義無反顧的抉擇！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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