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
你好。
臨近年終，雜事頗多，諸如一些讀書寫作計劃和旅行計劃本就讓我一直心緒難寧。時間的腳步聲更加讓我惶恐不安。看著那麼多的待辦事項，總是恨不得一天有十八個時辰才夠用。
於是，直到22號晚上睡前，我恍然想起閣下生日將近，又想到閣下也喜歡寫東西，我才決定給你寫這封賀信。成信匆忙，語言不當之處，還請莫怪。
北京第一場雪
時值己亥年冬月，北京突降兩場瑞雪，好像是上天嫌棄這世間的曲折繁雜，便要紛紛揚揚地換上這麼一套素妝。第一場下在夜裡，“忽如一夜春風來”，第二場下在白天，“雪紛紛，掩重門”。北漂三年，我也未曾見過這麼銀裝素裹的世界，好像上天也有意給閣下慶生一樣。
第一次我回家，看到路是白色的；第二次我去地壇，看到屋是白色的；週末我又去了一趟藤蘿谷，發現山谷也是白色的。路、屋、谷，處處純潔如雪，每一個地方都寫著你的名字：白。
白白曾說，這筆名是自己給自己取的。我在這兩場降雪中，才發覺“白白”二字頗為貼切。你冬月裡的生日和你名字裡的“白”，剛好達成了某種像是“邊城歲暮多風雪”的默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偶然，但剛好可以稱之為天作之合。
北京第二場雪
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無論是高雅之士還是世俗之人，在所有的藝術的和口語的表達中，冬雪總會引發世人的無限感慨，或是古人的傷感，或者今人的欣喜。尤其對近年來“貧雪”的北京來說，雪的魅力不言而喻，雪之高潔亦讓人心馳神往。
我甚至臆想，許是因為我今年得遇閣下，才有幸親臨兩場難得的大雪。總之，實屬幸甚。
我曾認真想過：為什麼世人大多都喜歡雪？
相較來看，夏天的雨總是自高空撲簌簌地墜落，秋天的風總是從四面八方急不可耐地掠過，似乎是有意躲著世人的目光，總是令人難以發覺。與之不同的是，雪花是輕盈的，柔和的，不急不慢的，好像是一群白色的精靈緩緩降臨人間一樣。
此外，不論疾風還是驟雨，顏色皆是透明的，唯獨雪花卻是有顏色的，且又是最純潔的顏色——白。
自改開以來，雖然每個人的生活壓力在變大，卻已然生存無憂。大多數人既不用背井離鄉，征戰四方，也不用受凍捱餓，風雪盼歸，於是也就沒有了“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的悲愴，只剩下“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的愜意。
如此一來，柔軟緩慢的，潔白無瑕的，愜意舒適……把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不正是唯美浪漫的代名詞嗎？我亦如世人一樣，喜歡下雪，喜歡看雪。而且鄙人的這份喜歡，可能還要更甚一層。
說來慚愧，我覺得這多出的一層喜歡源於我本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也不是一個慢步調的人。尤其近日以來，我的生活似乎有些太重了，總是急匆匆不可遏制地墜落著，什麼都想做，什麼都想要。總是在某個忽然停頓的時刻，才發現真正的快樂，卻是那些心無掛礙的輕盈時刻。
我只是這麼想罷了，深知自己還放不下某些執念，對於白雪的高潔品格和輕盈姿態，依然可望不可即。但我想，即便只能“可望”也是好的，可以抱有一種見賢思齊的態度。
如白白曾言，“輕盈無掛礙”對多愁善感的人來說，可能更難一層，但有一句詩說得好——“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岐”。雪，可能無益於改變這個世界的惡意，但它的潔白卻能覆蓋每一個晦暗的角落，何嘗不是一種“置之不理”的治癒？
嘗試讓自己的心靈放鬆下來，嘗試讓“白雪”覆蓋不開心的回憶，將那些在逼仄角落裡的陰暗都掩埋，慢慢遺忘。這世上眾人皆苦，卻總有人相愛著；世界萬物雖諸多欺瞞，我們卻因此不懈追求真實和美。
S小友曾為我讀詩一首，也與閣下分享：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莫將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人間總是值得，與君共勉。
可惜的是，再善良的心也無法與他人感同身受，以上胡言亂語好像是一個局外人的想象之言。
可是，誰不是誰的局外人呢？
人們的痛苦，確實是不相通的，就像我從不期盼可以看透某一個人的堅強，也不期盼有一個人可以完全地理解自己一樣。人們可以相互扶持，但人生路還需自己走過。
北京第三場雪
今夜是平安夜，也是閣下的生日夜，北京恰巧又下過了一場小雪。這第三場雪，雖只鋪了薄薄的一層，卻足以讓人欣喜。對我來說，這場雪白的欣喜之處在於，它竟與閣下的生日相遇了。
可悲的是，我和世人的興奮勁兒，似乎一場雪不如一場雪了，好像是中了快樂邊際遞減效應的魔咒，令人唏噓。不知舞陽是什麼天氣，行筆至此，不免又心生掛礙。
自今日起，閣下既已年滿十八，雖年紀輕輕，某些學識之豐富通達，思想之成熟完備卻令我不禁汗顏。但閣下學業未成，此是大事，應當收心苦讀，切不可過多分心於雜事之上。
此之外，即便環境亦有諸多紛擾，如同世間雜音紛繁，亦應時刻謹守本心，勿為所動，對於心中方向有所覺知。
不才事無所成，亦非聖人，以上姑妄言之，閣下姑且聽之。
其實，我雖醉心於一些小志趣，但始終不甚喜歡過節，尤其是此類由前人傳播而商家炒作起來的節日。有人說我如此執拗，未免不解風情，我對此頗有些苦惱和困惑。不過，今日的平安夜與往日不同，我剛好可以藉此夜色祝君平安。
一句話賀生難免敷衍，於是寫罷書札一封，聊表鄙人賀生誠意。
閣下學業繁重，閱畢即止，不必回信。
順頌時祺
彥臣敬上
——2019年12月24日，於北京
P.S.
望月塵 | Yann：
有時胡言曾經，有時亂語現在
千萬不要信我，有思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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