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對於世界的認識,《魯齋遺書》卷六中有許衡說過的這樣一段話:“積而至於九,至於十二,以至於無窮。則所謂純陽純陰者,正如一尺之箠,日取其半,萬世不竭,其細微之極,非時不可取,而得也不可視而見也。是知天下古今未有無陽之明,亦未有無陰之陽。此一物各具一太極,一身還有一乾坤也。”


許衡在這裡用了傳統的觀念來作比喻,他覺得陰與陽就如同把一根木棍從中間截斷,每日將此棍截斷一半,無窮地循環下去,直到微波到難以看得清,但也依然可以分得出陰與陽。所以,他的結論是:天下有陰就有陽,而有陽也就有陰,這也就證明了任何一個物體都是陰陽合體,而這個物體合總在一起就是太極。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許衡撰《許文正公遺書》十二卷,清光緒六年六安求我齋刻本,許衡像


相比較而言,許衡是一位務實的理學家,他說過這樣一番有名的話:“為學者治生最為先務。苟生理不足,則於為學之道有所妨。彼旁求妄進,及作官嗜利者,殆亦窘於生理所致也。士子多以務農為生。商賈雖為逐末,亦有可為者。果處之不失義理,或以姑濟一時,亦無不可。”(《許文正公遺書》)


許衡在這裡明確地說,作為學者首先要把衣、食、住、行,也就是謀生的手段作為第一要事,因為如果連吃、穿、用都解決不了,那怎麼可能能夠踏心地學習呢?比如社會上那些到處謀利益之人也是因為要吃飯才不得已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他覺得即使如此,也情有可原。


按照儒學的傳統,重利輕益才是學者的本分,這也就是俗話強調的“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顯然,這只是一句高尚的口號,因為真正能夠達到這種高境界之人畢竟是少數,所以許衡才強調要想作一名學者,那就首先要解決好自己的吃、穿、用。這樣的態度其實很實在。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許衡撰《許文正公遺書》十二卷,清光緒六年六安求我齋刻本,書牌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許衡撰《許文正公遺書》十二卷,清光緒六年六安求我齋刻本,卷首


但是,按照中國的社會風氣,似乎把道德水準拔得很高才是一種高尚境界,《傳習錄》上中就記載了王陽明回答弟子的這個提問,他的弟子黃直問老師:“許魯齋言學者以治生為首務,先生以為誤人,何也?豈士之貧,可坐守不經營耶?”


黃直說,許衡曾經說過:當學者,首先要解決自己的生計問題,而老師您卻批評他的這個觀點是誤人,為什麼要這樣批評他呢?難道貧苦的家庭就要堅持這種貧苦嗎?王陽明回答說:“但言學者治生上盡有工夫則可,若以治生為首務,使學者汲汲營利,斷不可也。且天下首務,孰有急於講學耶?雖治生亦是講學中事,但不可以之為首務,徒啟營利之心。果能於此處調停得心體無累,雖終日做買賣,不害其為聖為賢。何妨於學?學何貳於治生?”


王認為,學者當然也需要解決生計問題,但不能把這個作為首要問題,否則的話,學者們都忙著去賺錢發財,這怎麼可以呢?作為學者,首要的問題是急著求學問,雖然說解決謀生也是講學的內容之一,但這絕對不能稱為首要任務,因為這樣的話,每個人心中都琢磨著如何做買賣,這怎麼可能成為聖賢呢?


由這段話可知,王陽明也並不否定學者要賺錢維生,但他反對稱許衡把這一點列為學者的首要任務。細讀許衡的那段話,其實他並沒有說學者的頭等大事就是賺錢維生,他只是認為這是學習的前提,而前提並不等於要務,故而湯一介、李中華主編的《中國儒學史》中評價到:“其實,許衡並沒有主張學者拋開道義而專以治生作為頭等大事,他所說的學者以治生為先,是指學者應當先安排好自己的生計,安頓生計是讀書求學的前提,而不是像王陽明理解的那樣,學者以治生為首要任務。所以,從這一點上說,王陽明對他的批評有誤會之處。”


以王陽明的那種絕頂聰明,他不太可能真的誤會許衡所說的那番話,以我的理解,王更多者是不想讓弟子們在謀生賺錢方面動腦筋,他擔心弟子們如果有這種想法會破壞以平靜的心態去學習心學。其實前人已經批評過王陽明的這番話,比如明代的方弘靜在《子評》中說:“許魯齋言‘學者以治生為先’,陽明非之,以為‘大誤人’。餘謂陽明誤矣,聖人未嘗教人不治生。”


正因為許衡的這些觀念才使得朱子之學在中國的北方很快地傳播開來,他去世之後,到了元統三年,徽帝命大臣們給他立了神道碑,而碑文則是由國子監祭酒歐陽玄奉詔所制,文中對許衡有這樣的誇讚:“於是我元之密規,有非三代以下有國家者之可及矣。及夫元貞、大徳,髙第弟子,彬彬輩出,致位卿相,為代名臣。皇慶、延祐之設科,子師敬參預大政,以通經學古之制,一洗隋唐以來聲律之陋,致海內之士,非程朱之書不讀。又豈非其家學之效,見諸已試者歟!”


自從許衡傳播理學於北方,當地的風氣大為改變,原本這裡是學習隋唐以來的經學訓詁,而許衡則將其改為程朱理學,從此之後,北方的人士也是非程朱理學之書不讀。


到了明嘉靖年間,肖鳴鳳在《許文正公遺書》前的序言中說:“魯齋先生之學,實由尊信朱子而有所開發,至其篤志力行,玩心高明,遭世多故,參驗物理所自得者亦多矣。在元之時而有先生者出,雖志不得大行,然表彰遺經,開倡絕學,使天下後世尚有所承藉,譬之窮冬冱寒春竟復生,其有功於彝教何其偉歟!”


肖認為,許衡的學問就是遵奉朱子觀念,到了元代,許極力地弘傳朱子之學,在許的努力之下,朱子理學觀念終於成為了社會的主流,而這也正是許在理學史上的最大貢獻。


關於許衡去世後的情形,陳正夫、何植靖在《許衡評傳》一書中有著這樣詳細的記錄:“許衡長期安家於李封村,死後葬於李封村東南三四里地,這都是現在可以查證的事實。為了表彰許衡對元王朝所作的貢獻,元朝經濟者給予封地100畝,免交賦稅,作為祭祀之用。許衡的後代,大部分在李封村及其周圍,現在分為李封一村、二村、三村。從許衡到現在,已傳了三十代,現在有後裔三萬餘人。所以,許衡的籍貫,應在元代覃懷河內的李封村,即現在的河南省焦作市中站區王封鄉李封村。”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文保牌


許衡墓位於河南省焦作市中站區李封村。此程的尋訪我是先跑完鄭州地區,而後包下一輛出租車,請他把我送到焦作市。沿著高速路向東北方向開行,而下高速的出口竟然前方就是山西省地界。出高速口後行駛三公里,即到焦作市中站區。按資料記載,許衡墓在中站區李封村村南三公里,沿著大路前行,果真沒走多遠就在路邊看到了許衡墓的圍牆,可能是因為城區擴大的原因,許衡墓園已是在城區內。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陵園門前的廣場


墓園佔地很大,約有幾百畝,當然,我的估計很可能不準,因為如前所說,當時皇帝賞給許衡後人的封地是一百畝,但這也不好說,因為封地畢竟不是墓園,此後的幾百年間,說不定許家的墓園擴大到了這麼大的面積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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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園的山門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而今這裡叫“許園”


陵園的正門是宗廟式的山門,上懸匾額名許園,門左側有文保單位銘牌,敲門無人應,我看到院牆的右側有缺口,於是我就從此口翻入園內,然而曾想到的是,裡面還有一道圍牆,這讓我想到了曾經看到過的一組漫畫:兩個賊人費了很大力氣打開了一扇防盜門,向內一看,竟然裡面還有一道,他們又經過一番努力,第二道門打開時,裡面竟然是一堵牆。面對此況,那是何等的沮喪,而這種沮喪恰好是我此刻的心情。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翻牆進入了院落


看來我有必要打開第二道防盜門,可惜的是,這第二道圍牆的牆體更高,我的這點兒本領顯然離飛簷走壁還差著數個檔次。於是圍著墓園轉了一大圈,可惜無機可乘,然而我的這一番探尋卻發現了在這外城裡也有大量的墳丘,數量幾百座都不止,從墓碑上看基本上是許姓。前面提到許衡的後人繁衍到今天,已達三萬多人,那在此之前的幾十代,凡故去者,可能大多都葬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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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積很大


在尋訪突破口的時段,我隱約聽到墓叢深處像有人說話,靜而細聽,傳來的聲音時斷時續,這種情形嚇我一跳,但我還是覺得應當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於是斗膽往裡面走了近百米。我小心翼翼地前行,邊走邊盤算:不知是人是鬼,是鬼當然難纏,但若是人也是麻煩,如果是人進了墓園,那肯定跟許家人有關,他們定然會問我是怎麼進來的,我總不能說是翻牆而入者。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都是許衡後人


躡腳走入深處,在一新修的巨大碑券後面,我看到四個人坐在地上打撲克,碑券還未完工,地上有石料和還未用完的水泥,四人看到我的確略有吃驚,問我怎樣進到這個墓園的,既然是人,我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而對於他們的問話,我顧左右而言他,直問如何能找到許衡墓,其中一人告我就在內院牆內,我說自己已經敲過門,其告我可能是去吃飯了,讓我再去敲。


許衡:一物各具一太極(下)韋力撰

用力推開門縫所見


按其所說坦然地走到外牆大門,拉開門栓,邁著淡定的腳步走了出去,隱隱地感到那四人的眼光一直在跟著我,可能是在想這是個人還是個鬼。到正門再一通敲擊,門上無鐵環,敲擊發不出大的聲響,只好用腳踹,還是無人應,等20餘分鐘,天一直在下著雨,深深覺得涼透了,將相機裹在懷內,擔心被雨澆溼而損壞,看看敲門無望,只好用力頂開門縫,將鏡頭伸入照相,看到了正院中立著的許衡雕像,門匾上寫著“朱子後第一人”。


在焦作城內加氣,司機抱怨每立方氣的價錢比新鄭貴6毛錢,再回到晉新高速收費站,沒想到比下站還麻煩,收費員以無牌照為理由堅決不讓上高速,司機完全失去了跟我說豪言壯語時的一切不懼的神態,哆嗦半天解釋不出緣由來,我急忙拉開車門向髮卡員解釋新鄭換牌之事,其打電話找人證實,可能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髮卡通過,這讓我開始懷疑此車牌照是否有問題,為何司機到正事兒上解釋不出正經理由來。


在高速路行駛過程中,我讓他跟我說實話:車上沒有牌照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他在此刻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這番對話卻耽誤了行程:沒想到竟錯過了轉高速的路口,無奈只好讓司機慢慢倒車,因為不停的下雨,路上的車很少,總算倒回了岔口。


行駛近百公里從新鄉市西站下道,在路上雨越下越大,雨刷已用到最大檔,仍然難以清晰地看到前路,剛到新鄉市邊,司機就不願再前行,說是擔心被警察罰款,按約定合計付款960元,今日所走之路先東行再西行,再轉東行,走了一個大大的之字形,其幫我攔下新鄉當地一輛出租,我告訴他自己先到湯陰看過羑里城,再將我送到安陽,此司機也不是痛快人,打回出租公司電話,聽著至少有七、八個人在給他出謀劃策算價錢,最後敲定是500元,然後又提出回程的高速費讓我支付,其實高速費僅35元,但鑑於以往太過大方,反而吊起了對方的胃口,討價還價反而讓對方舒服,所以堅持高速費只付單程,其又打電話問同事,竟然答應下來。剛談妥價格,其又提出自己路不熟,要進城找朋友借一個導航儀,無奈只好任其回駛,拿到導航儀後在車上擺弄一氣,我越催他快點上路他越是不急,折騰一氣還是不會用,只好放棄。


折騰一番,總算上路。沿京港澳高速北行110餘公里,從湯陰下,在城北約4公里處找到羑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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