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新興傳（2019年3月版）（6）

二 靖康銘國恥

金太宗天會三年（公元1124）二月，金太宗完顏晟聯合西夏，追擊遼天祚帝。在完顏婁室(斡裡衍)等人率軍追獲天祚帝到餘都谷時，使遼王朝才皇嗣絕後，實現了金太祖生前的願望。東遼王朝至此滅亡，遼皇族耶律大石西遷西域，之後在中亞建立了西遼王朝——即花剌子模國。同年八月癸卯日，完顏婁室將遼天祚帝押解至京師。甲辰日，金太宗在太祖廟將遼天祚帝殺掉，祭告了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丙午日，遼末帝耶律延禧入見金太宗，被金太宗降封為海濱王。契丹后妃隨海濱王在金太廟參加獻俘儀式，金太宗見其身著錦繡繁華之衣，怒令撕去，讓其以赤體獻廟，藉此發洩了金太宗對遼皇室的憎恨之情。此後便將海濱王及王妃軟禁長白山東側園地，海濱王逾年而卒。金太宗天會四年（公元1125）八月，金太宗通過詳細調查，摸清北宋朝廷與汴梁城防務虛實，下旨決定伐宋，發動“靖康之戰”，虎踞中國北方的完顏氏金朝再次發兵南下。早在11世紀，歐洲最大的城市英國倫敦，法國巴黎，意大利威尼斯、佛羅倫薩等城市人口規模不超過萬人，而中國北宋首都汴京已有150萬人，中國城市人口規模超過20萬人口的已達6個，10萬人以上的已達46個。這些中國城市就已經有施藥局、慈幼局、養濟院、漏澤園等福利設施，這是中國古代城市高級現代化的基本特徵。而13世紀的世界除中國以外最大最繁華的城市便是巴格達，城市人口規模也只在30至50萬之間。西方最大最繁華的城市威尼斯也只有10萬人口。歐洲14世紀的倫敦也只有4萬人，巴黎有6萬人，而中國13世紀的杭州、蘇州、成都已是人口超過百萬以上的大城市。但這恰恰是中國內地農業與城市經濟超常發展的成果在武備鬆弛內訌嚴重的宋朝時代已成為周邊強悍部族盯緊的獵物了。在金兵南下到河北定縣時，宋徽宗已無法收拾殘局，為了躲避金兵進攻，在李綱等人勸退下，十二月二十三日，宋徽宗讓帝位於太子趙桓，即宋欽宗。 二十五歲的宋欽宗儘管哭鬧著不願在這個時候繼承帝位，但當他知道這個收拾殘局的皇帝已是不可避免的時候，於是坐到龍書案後面，揩去眼淚，認真地履行了起自己的職責。他第一件事就是頒佈大赦令，起用种師道、何灌為都統和副都統領軍，用吳敏為門下侍郎，並親筆寫下手詔，命令河北、河東諸州宋軍嚴加守備；並令梁方平率兵守浚州，何灌率兵二萬守黃河。 十二月二十七日，金軍統帥完顏宗望軍攻佔了信德府。原來金軍聽說宋徽宗將皇位內禪，軍中大驚，猶豫未敢行，恐南朝有備，意欲還師。熟悉宋廷內情的郭藥師卻勸告金軍統帥完顏宗望說：“他們未必有所準備。汴京可是特別富庶豪華的，宮廷財產、美女多的不可勝數，你們覺得燕京已經很富庶了吧，但是燕京和汴京那是沒法比的。現在咱們的大軍勢如破竹，應該乘勢前進，急趨大河，宋朝將士必破膽，可不戰而還。就算他們有準備，也可耀兵河北，虎視南朝，以示國威，那時回朝也不算晚。” 這一番話打動了完顏宗望，使他下定決心繼續南進。隨後，進入了第二年正月，金兀朮兵佔湯陰縣，大杲軍佔宋浚州，迪古補兵佔黎陽。金兵渡黃河，宋內侍節度梁方平不敢與金兵戰，單騎逃跑，其部下兵七千餘人皆潰散；宋步軍指揮使何灌率兵二萬扼守河津，亦不能支，退守汜水關。金兵追擊，汜水關又失，何灌引餘兵退至開封。　　金兵打過了黃河，宋都城內外混亂。公元1126年正月初三日，宋欽宗趙桓決心親征，寫好詔書，準備親自上前線打仗。這時，徽宗於次日（四日）早晨帶著親信童貫、蔡攸、朱勔等人逃出汴京。 宋欽宗本來也可逃跑，朝臣中有的主張皇帝逃奔陝西，效法當年唐肅宗，白時中、張邦昌等人主張逃往襄陽，有的主張堅守首都，莫衷一是。更有些官吏棄官而逃，就在當天，尚書張勸、衛仲達、何大圭等五十六人棄官而逃，朝中官吏幾乎棄走一半，平時養尊處優的一些無恥士大夫表現出了毫無國家責任，混食國家俸祿的醜惡嘴臉。 混亂之時，宋欽宗保持鎮定，臨危不亂，於五日任命尚書右丞兼知樞密院事李綱為親征行營使，主管侍衛步軍司，以太尉曹連曚為親征行營副使，並出榜全國招募武勇之人等參軍報國，共御外敵侵略，這才消除了白時中、張邦昌等人主張逃往襄陽的不良影響，使汴京城暫時安定下來。正月初六，宋欽宗又採納李綱建議，暫不親征，加強京城守備，任命李綱為御營京城四壁守禦使。初七日，宋都汴京城開始戒嚴，大治城防守備設施。以百步法分兵備禦，每一邊城牆內壁牆上派備正規兵力一萬二千餘人，但是對鄉保甲居民廂軍等民兵一類卻沒有納入預備役範圍，從根本上影響了戰備力量的有效補充。全城上下，經過整修樓櫓、懸掛氈幕、安裝炮座、設置弩床、運備磚石、施放燎炬、垂磊擂石、準備火油，凡防禦用具，無不畢備。汴京城四壁城牆各有從官、宗室、武臣擔任提舉司，諸門皆有中貴大小使臣分地堅守；又團結馬步軍四萬人分為前、後、左、右、中軍，各八千人，有統制、統領、將領、步隊將等日夜操練演習戰鬥。部署前軍駐紮東水門外，護延豐倉，糧倉有豆粟四十餘萬石，以備其後勤王之師集聚城外，賴之以接濟糧草；部署後軍駐紮興宋門外，佔據樊家岡，使金兵馬不敢近；部署左、右、中軍駐紮汴京城中，以備緩急。在金兵達到之前的短短時間內，在宋欽宗有效指揮下，汴京防衛準備工作基本就緒。 金軍統帥完顏宗望率兵渡過黃河到達宋都汴京城下的時候，遇見了嚴陣以待的宋軍，心中一驚。 　

初七日夜晚，金兵以火船順汴水而下，攻打西水門，李綱等率兵二千人迎敵，雙方激戰至天明，宋軍打退了金軍。初八日晨，金兵又以雲梯渡壕塹攻封邱酸棗門一帶，李綱等率官數人登城督戰，以擂木弓弩防禦，燒雲梯數十架，金兵又被打退。 宋欽宗從全局考慮退軍之策，於是他派遣尚書駕部員外郎鄭望之為金軍前計議使，高世則為副使，去完顏宗望軍中議和，宋欽宗的主動議和行動雖為全局考慮，卻陷自己於被動之中，局面越發不可收拾。當日，金軍統帥完顏宗望以吳孝民為金軍使節進入汴京，雙方開始和談。至正月十四月，宋金達成和議誓書。按此和議，宋朝除了交銀二十萬兩，絹三十萬疋外，每歲輸一百萬貫，同時，以皇弟康王趙構及少宰張邦昌送至金軍前為質，趙構後來被換成了趙樞。宋金協議以宋朝汴京保衛戰失敗為前提使金朝獲取了戰爭失敗得不到的許多好處，宋朝汴京保衛戰初步擊退侵略者卻賠款押質，不合時宜、條件不成熟的議和行為使宋金雙方在輿論、軍心、士氣方面發生了相反變化，金兵更強，宋兵更弱。至此，金軍停止攻城。宋欽宗鬆口氣的同時，嚴肅清理內部。首先將禍國殃民的妖道林靈素貶黜。然後開始對“六賊”下手，派兵包圍了奸相王黼府邸，抄其家查出王黼貪汙受賄所得金銀珠寶高達億萬兩。宋欽宗先流放王黼于衡州，不久便差人在杞縣南十里負固村將其殺掉。正月二十日以後，宋諸路勤王之師陸續到達汴京城下。其中宋京畿河北路制置使种師道及統制官姚平仲率領的徑原秦鳳路是陝西兵，因多年與西夏對抗，屢次獲勝，保障了宋朝西北邊境安定，是勤王宋軍中最為英勇善戰的精兵。正月二十五日，宋欽宗召集李綱、李邦彥、吳敏、种師道、姚平仲、折彥質等大臣及將領在福寧殿商議用兵之策。緊接著召開軍事會議，李綱認為：金兵張大其勢，其實兵力不過六萬人，又大半是奚軍、契丹、渤海雜種，其精兵不過三萬人，而勤王之師聚集城下已有二十餘萬人，是他們的數倍。因此竭力主張控制河津，斷絕金軍糧道，要求宋軍嚴守紀律，不許抄掠百姓。然後分兵收復北部被金軍佔領州郡，用重兵包圍敵營，堅壁不戰。金軍小股騎兵出來就打，等到金軍糧草匱乏，人員疲憊，然後以將帥突襲把和議誓書奪回，讓他們回國，等到金兵到黃河後，趁他們渡過黃河一半時便全力出擊，這樣才會取得勝利！宋欽宗非常同意李綱的建議，這個建議也得到了宿將种師道的支持。但對於何時出兵，各個大臣主張不同。种師道認為應該在春分後出擊。他的這個主張是正確的，因為當時天寒地凍，金國軍隊全身皮衣皮鎧皮手套，而且由於常年生長於東北，將領士兵均體質耐寒。宋軍方面，由於開封冬季天氣寒冷，有的勤王宋軍手都凍僵了，連刀矛都拿不住，如何打仗？而姚平仲則說，軍士們都想快些出戰，對紮營不戰已經有了怨言。急於取勝的宋欽宗秘密找姚平仲和大將楊可勝商議，讓他們出兵襲擊金軍牟駝岡大寨，並使用算卦先生楚天覺挑選襲擊金兵牟駝岡營寨的黃道吉日。不料，這一高度軍事機密卻被算卦先生在宋兵行動之前幾天就洩漏市井，國都汴梁城中家家戶戶都知道宋軍即將襲擊牟駝岡金兵營寨的消息。更荒唐的是，又樹立三大旗於開寶寺旁，上面全部書寫“御前報捷”字，仍然在封邱門上張揚御用幄帳來等待皇帝車駕蒞臨接受俘獲的金兵俘虜。汴梁全城人都擠滿狹窄的街道駐足，等待宋軍襲擊金兵營寨成功的捷報。這一精神勝利法將宋欽宗自己及宋王朝拖入了萬劫不復的災難深淵，這一嚴重後果是天意安排還是軍事不密抑或人事亂套？如此張揚的軍事機密，金軍哪有不知之理？金軍於是設下埋伏，專等劫營宋軍上鉤被滅。結果宋軍七千人劫營軍幾乎全部被金兵消滅，大將楊可勝被俘，姚平仲逃亡不知所蹤，宋欽宗拿國事命運上演了一場軍事史上罕見的鬧劇，不僅賠了夫人又折兵，連自己的地位也被投降派挾持左右，失去了自己獨立思考自主掌控局勢的正確判斷能力。此敗之後，投降議和的主張在宋徽宗支持下再次佔上風，宋軍勤王援兵二十萬人也無能為力參戰衛國。左右為難的宋欽宗被迫罷去李綱，罷官种師道，雖經一些官僚大臣、太學士等人竭力上書請願要求再次使用李剛等人堅持抗金，但最終沒有改變以宋徽宗為核心的投降勢力主導國事的局面，主和派的李邦彥、向時中、張邦昌等人得勢主政，乃依原籤盟約執行賠款押質，金兵遂退。二月十一日，金東路兵攜帶人質肅王趙樞等人，並得到宋朝犒軍銀兩後撤軍退走本國。 金軍撤退後，宋欽宗隨即罷免了民憤極大的誤國大臣中書侍郎王孝迪、尚書左丞蔡懋等人官職，再次任命李綱為知樞密院事，徐處仁為中書侍郎，唐恪為同知樞密院，李稅為尚書右丞，並起用一批新人充實力量。种師道加封太尉，任河東、河北宣撫使；姚古（姚平仲父親）加檢校少師，任河東路制置使總兵以援太原；任命种師中為河北路制置副使總兵以援助中山、河間諸郡防務需要。二月十八日，宋欽宗下決心讓蔡京、童貫“致仕”，剝奪了他們的參政權利，殺掉敗軍之將梁方平，以示懲戒。三月十六日，宋欽宗下詔要求河北三帥固守三鎮。讓宿將种師道、姚古、种師中往援三鎮，並格外札付說道：“祖宗之地，尺寸不可與人。且保塞陵寢所在，誓當固守。朕不忍陷與三鎮以偷頃刻之安，與民同心，永保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在宋欽宗一系列舉措下，十八日，宋尚書省下札子通知各地要求殺退金兵，並出榜曉諭民眾等齊心抗金。高陽關路安撫使陳遴和中山府路安撫使詹度報告，他們能夠堅守住城池。二十四日，宋軍姚古部將領王德生擒金朝知府姚璠，收復了隆德府。二十六日，宋兵姚古部又收回威勝軍。當時河北也比較安定，宋軍種師道部與金兵進行戰鬥八十餘次，殲滅金兵五百九十九人，奪取牲畜八千五百五十三頭，雲梯、鵝車、洞子、器甲、旗鼓等軍用器具一萬七千四十六副、件，燒奪金兵糧草四十三車，奪得金兵金銀布帛等，奪回掠去京畿及諸州軍隊人口五千二百零一人，宋軍軍力重新振奮起來。看到這種大好形勢，四月十八日，宋欽宗下詔，以虎符起兵，決心與金兵一戰，積極調動各方力量，支援前線。但是，由於缺乏具體良謀，結果种師中援救太原，兵敗榆次，姚古兵潰盤陀，宋兵遭到了一定挫折。此時，金兵圍攻太原甚急，太原城內無糧草，危在旦夕。六月十六日，宋欽宗罷免白時中、李邦彥太宰之職，分別流放蔡京於儋州（今廣東儋縣西北），蔡攸於雷州（今廣東海康），童貫于吉陽軍。隨後又誅童貫，斬趙良嗣，罷太宰徐處仁、少宰吳敏，做了一系列人事調整。可惜的是，這些調整都沒能從根本上解決北宋政權冗官臃腫人浮於事效率低下無人負責的問題，平庸混混之輩充斥朝中和地方機構，朝廷軍隊缺乏大量有能力有威望的軍事指揮人員，從根本上制約著宋朝改善抗金國防的局面。調整完人事，宋欽宗在軍事行動上也做了重大調整，改變了割讓“三鎮”給金軍的基本態度，堅持打擊金兵，與金兵作戰。調集勤王兵馬支援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七月二十六日，宋欽宗下詔要求諸應援軍急解太原之圍。結果八月初，第一批到達的解潛兵，兵敗太原城下，劉韐兵敗，奔回京師，張思政十七萬眾兵，敗於汾州（今山西汾陽），宋兵此時已經無力解救太原之圍了。宋欽宗並未氣餒，還是堅持整軍備戰，於次年（1227）三月二十四日，親自下手詔要求諸路選將練兵。手詔諸路遴選將佐，訓練正規兵士，招納闕額，繕治器甲，儲蓄芻糧，預備軍需，積極備戰。根據前一階段狀況，宋欽宗深知缺少人才是目前主要問題，又下詔使在京監察御史以上，在外令監司知府軍及路分鈐轄以上官員各舉英勇善於指揮的人才，以充實軍力。五月二十五日，又下詔尋求習武藝知兵書的人才，千方百計增加兵力，可惜的是由於平時國家軍事鬆弛，社會沉淪歌昇平舞，軍民在平時早已拋棄了國防意識，因此若無其事互不相干地繼續他們散漫的亂世生活。這次宋欽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使宋軍實際作戰能力迅速提高，宋朝多年積弊重重產生的嚴重後果已徹底顯現出來，社會象報復性的沙塵一樣四處潰散，此時的宋朝軍民已經難以聚合成城，抗擊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