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迷離,生與死的糾纏,無盡哀傷的愛情故事

1987年,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寫下了讓他聲名大噪的作品:《挪威的森林》。截至2011年在日本已經銷售了超過1500萬冊,是日本銷售總量最大的書籍之一,在中國的銷售量估計也超過三百萬冊,村上春樹也是在中國最受歡迎的日本作家之一。

挪威的森林故事從1987年,已經37歲的主角渡邊徹聽到披頭四的歌曲Noweigen Wood開始回憶18年前死去的直子,及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

20歲的渡邊徹,在高中好友木月自殺後,離開故鄉到東京念大學。偶遇了木月青梅竹馬的女友直子,陷入情網開始交往。直子與渡邊交往半年之後,在生日當天一起過夜之後消失了。

因為憂鬱症發作住進了療養院,選擇與渡邊不告而別。此時渡邊也在上課的時候認識了開朗活潑充滿生命力的小林綠,渡邊在放不下直子的時候,被綠深深地吸引著。

與這同時渡邊在東京與情侶永澤與初美為友。永澤是聰穎強悍無情的精英,初美是溫柔充滿母性的大姐,他們照顧著渡邊在東京的生活。如同高中時候渡邊與情侶木月與直子的往來一樣,渡邊有緩和情侶情緒緊張的能力。

直子搬進療養院之後,又寫信給渡邊,重新跟渡邊有了往來。而綠也直率的對渡邊表示好感,

渡邊在兩邊當中擺盪掙扎著。直到直子自殺之後,陷入深深的罪惡感與荒蕪而開始流浪。在與直子居住在一起的玲子會面之後,得到了救贖。重新認知內心的渴望,聯絡上了綠。

這是一個迷茫,寂靜,而激烈的愛情故事。


《挪威的森林》| 時代的迷離,生與死的糾纏,無盡哀傷的愛情故事


故事發生在1968-1969年,那是個很特別的年代。


1968,世界動盪充滿不確定性的一年。



1968年1月,在捷克開始了著名的政治運動,布拉格之春,直到10月被蘇聯鎮壓。

1968年4月4日,美國著名的黑人民權鬥士馬丁路德博士,遭到了刺殺。

1968年5月,法國大學生由教育改革抗爭轉為意識形態,形成著名的五月風暴。

1968年6月,美國總統候選人羅伯特甘乃迪遭遇刺殺。


越戰還在繼續進行。

世界交織著動盪不安,而那時的日本社會運動風起雲湧,由於越戰激起的風潮轉變為大學生因對於教育改革的不滿,學費高漲,社會體制的變遷,由學生為主的政治組織如全共鬥,格馬派,佔據了校園與政府及警察對抗。

對教育的不滿在於大學的擴招及教育品質的降低,同時帶來的是學費的上漲及出路的茫然。

辛辛苦苦想要透過教育得到更好生活的鄉村學生們,接受的是職業技能教育而沒有人文精神啟發,數百上千人在大教室當中聽教授用麥克風講課,而未來只有如同公司的一個小螺絲釘這樣的低階白領工作。

結合世界的風潮,浩浩蕩蕩地在全日本的大學展開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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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的故事書寫背景就是這樣的一個年代。

日本在二戰之後,由於美國的扶持協助,經濟迅速發展,六零年代已經大致解決了貧困的問題,取而代之的是焦慮,競爭,社會缺乏穩定感。

大量的青年學子開始接受大學教育,學歷貶值,社會競爭帶來的焦慮與不安發展成了對政府抗爭的社會運動。罷課,佔領學校,直到政府出動公權力鎮壓,讓校園重新回覆。

但是即使是抗爭派,對於未來也沒有確切的想法,大學生的精神生活陷入了虛無。

在挪威的森林當中出現的所有人物,除了東大的精英永澤依照日本傳統的精英路線成為高級公務員外,其他人其實都漫無目標,也不知道能夠幹嘛的迷茫情狀。

整個小說散發著交織時代不知道會怎樣轉變的迷茫與由青少年轉為成人的青春的迷茫。

青春的迷茫,青春的混亂,青春的激昂。表現出來的就是生與死的的態度。


愛情在生與死的糾纏。



死不是以生的對極,而是以其一部分而存在的。

在木月自殺之後,渡邊有了這樣的體悟。死是伴隨在生的旁邊的,死去的人也深深地影響了還活在世界上的人,死亡的效應都是發生在生者身上的,然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直子在木月死之後,內心中的一部分也跟著死去了,生與死幾乎就是在她身上拔河著。書中開始在渡邊陷入回憶的時候,他想起了與直子在草原上散步討論一口荒廢的井的印象。

直子提到了有一個很深很深的井,誰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井。那口井是無法想像的深。而且在那洞裡黑暗-好像把全世界的所有各種黑暗都融煮成一團似的濃密黑暗-塞得滿滿的。

直子形容了掉入井中的可怕:「如果脖子就那樣骨折,很乾脆地死掉到還好,萬一只是扭傷腳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就算在怎麼大聲喊叫也不會有人聽見,也不可能會被別人發現,四下只有蜈蚣或蜘蛛在亂爬,周圍散落著一大堆死在那裡的人的白骨,陰暗而潮溼。而上方光線形成的圓圈簡直像冬天的月亮一樣小小地浮在上面。在那樣的地方孤伶伶地慢慢死去。」

那是直子對於死亡的想像,被死亡捕獲就好像掉入井內,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她對渡邊說不過有你在就好了,跟你在一起那些黑暗恐怖的東西就不會來誘惑我了。因為渡邊是一個即使在黑夜盲目前進也不會掉入井裡的人。

渡邊有生的力量。

渡邊徹在小說之中是一個又平凡又特殊的人物,在人群中不起眼,交往起來又非常特殊,敏銳的可以查知他的朋友心中的不安與黑暗,並溫柔的給予諒解的力量。

只活在自己世界的直子與木月,溫柔的初美,冷酷的永澤,奇怪的綠,還有身上揹負著黑暗過去的玲子,幾乎是每一個人都一直喜歡著渡邊的這種溫柔。

只觀察人的內心,不評價人的行為,完全包容的接納對方。這樣的態度只有在溫柔的初美為了永澤自殺之後,渡邊決定捨棄了永澤。

直子被死亡不斷糾纏,唯有在渡邊身旁才能心安。但是令人難過的是,她並不愛渡邊。


渡邊到療養院去探望她的時候,他們回想起以前的交往時候的事情。

美麗溫柔的直子對著渡邊說著悲哀的話語,卻是那樣的傷人。

“在我二十歲生日的那一晚,你一走進我的公寓我就溼了。我想要你抱我。我想要你脫掉我的衣服,撫摸我全身進入我。我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像那樣的發生?我是說,我是那樣的愛他。”

“而不是我。你想要知道為什麼你會對我有這樣的感覺,即使你並不喜歡我?”渡邊問道。

直子因此崩潰了。

渡邊象徵著生,木月象徵著死。直子依然眷戀著木月,即使那帶著死亡的陰影。所以直子即使跟渡邊過了一夜,經過了她的第一次,仍然無法停止愛著木月。

身體嚮往著生,而精神上被對木月的愛戀消逝的恐懼所吞噬。所以直子病發而住進了精神病院。

渡邊在離開後,坐在遠遠的草地上,在黑暗中凝視著直子房子窗邊的亮光,無比的孤寂。

然後他想起了小說了不起的蓋茲比。

蓋茲比也是這樣吧!

日復一日的從自己的豪宅當中看著對岸的舊情人黛西家透出的微光,那個他想愛又得不到的地方,是不是隻有在那種充滿絕望的內心當中,才能有那個澄清寧靜又清晰無比的冰冷景象呢?

愛情,像極了一個吞噬一切的深淵。

直子需要渡邊的愛,才能維持住不墬落到死亡,但是她無法接受愛上渡邊而遺忘木月。她希望著渡邊一直愛她,一直記著她,直到發現渡邊的心情開始傾向綠之後逐漸下滑的消失在這個世界。

渡邊也真如直子害怕的一樣,因為痛苦而逐漸的遺忘,直到20年後,因為在飛機上聽到了披頭四的Norwegian Wood,猛一突然想起了直子,跟直子的要求:請你永遠不要忘記我。記得我曾經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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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責任是生命的救贖


綠在書中象徵著救贖。

在渡邊收到玲子的來信,提到直子混亂而崩潰,彷彿如暗井吞噬的時候,渡邊告解似的說下了這一句話:

「喂!木月,我想。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決定活下去的,而且決定盡我的能力好好活下去。...為什麼呢?因為我喜歡她(直子),我比她堅強。而且我以後還要更堅強,而且更成熟。要長大成人。因為不能不這樣。我過去曾經想過但願永遠留在十七或十八歲。但現在不這麼想了。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我可以感覺到所謂責任這東西。木月你聽好噢,我已經不再是跟你在一起那時候的我了。我已經二十歲了。而且我不得不為了繼續活下去而付出代價。」

是什麼讓渡邊徹感受到責任這樣的東西的呢?

是小林綠。

這個奇怪又充滿活力的古靈精怪的女孩。小林綠照顧著家裡的店,照顧著病危的父親,可以為了買一口鍋子而連續好幾天都穿著未乾的內衣的人。有著異常的妄想,卻又努力生活的女孩。

她可以跟渡邊說:「我,現在真的累得要命,希望有人在旁邊一面說我可愛或漂亮,一面哄我睡覺。只是這樣而已。」但她沒有逃避,也不是要逃避,「等我醒過來時,就會恢復得精神飽滿,再也不會任性地要求你做這種無理的事了。」

綠可以跟渡邊討論著無尺度的性幻想,毫不扭捏的關心著渡邊的需求與反應。也可以對愛情發揮著天真浪漫的想像。對於渡邊胡言亂語式的說著喜歡開心的不得了。

『你在春天的原野裡一人走著時,對面就有一隻毛像是天鵝絨一樣,眼睛又大又圓的可愛小熊走過來。然後對你說:『你好啊!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在地上打滾哪?』於你就跟小熊抱在一起在三葉草茂盛的山丘斜坡上打滾一整天。這樣不是很美好嗎?』


『非常美好。』


『這樣喜歡妳唷!』

與綠在一起的時候的渡邊,跟與直子在一起的渡邊,語言是相當不一樣的。是生氣勃勃的力量。綠的努力生活的態度感染了隨意生活的渡邊,漸漸的把他從向直子的陰鬱面拉出來,好好的繼續地活下去。

綠招待渡邊在來家裡吃飯時,遠遠的鄰居失火了。他們決定在陽臺上一邊看鄰居火災,一邊唱歌喝酒。然後在許多人慌亂著急著看著火災的時候,不知不覺卻自然而然地親吻。

也許愛情就是當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覺得該往左邊看的時候,我們兩個人不知道為何的往右邊看了過去的瞬間。

書中的結尾是這樣寫的:

我正從不能確定是什麼的某個地方的某個場所的正中央在繼續呼喚著綠。

由於有了綠的愛支撐著,因為直子死亡而崩潰的渡邊,從井裡逃了出來。


結語


村上春樹非常的喜愛美國作家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傑拉德。

他所寫的了不起的蓋茲比這本書在挪威的森林當中出現了許多次,從最初開始是菁英永澤能夠平凡的渡邊成為朋友的共同媒介。

在挪威的森林書中,永澤對渡邊說:能讀了不起的蓋茲比三次的人可以跟我做朋友了吧!

而了不起的蓋茲比小說的故事是這樣的:

蓋茲比從一文不名的小夥子販賣私酒取得無比的財富,每天晚上在紐約長島豪宅舉辦宴會,豪奢無比。宴會結束後卻一個人孤獨的凝望著海灣對面黛西的家。

黛西是蓋茲比的舊愛,她愛慕虛榮。蓋茲比參軍之後,她嫁給了湯姆。蓋茲比退役之後拼命賺取財富,然後在長島夜夜笙歌引起黛西的注意,希望她回心轉意。黛西又重新愛上蓋茲比,卻引來湯姆的憤怒,愛混交纏毀滅了一切。

蓋茲比身敗名裂也失去了生命。

小說裡描述著紐約浮華的二零年代,愛情是其表象,時代才是真實。黛西是浮華的二零年代的象徵,紙醉金迷的表象下慾望橫流。引誘著蓋茲比不斷的向前又不斷的失去。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我們便這樣揚著船帆迂迴前進,逆水行舟,而浪潮奔流不歇,又不停地將我們推向過去”


《挪威的森林》| 時代的迷離,生與死的糾纏,無盡哀傷的愛情故事


而挪威的森林又何嘗不是在描述時代的迷茫。

日本混亂價值調整的六零年代,舊有的價值崩解,新結構尚未建立。書中的主角在不確定的時代背景當中的迷離著,尋找著自我與救贖。

愛與責任,才是生命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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