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第1218期）
民國時誕生了許多奇女子，留下許多傳奇故事，讓後人津津樂道。比如以林徽因為代表的四大美女等。其實關於民國時的所謂“四大美女”之類的版本很多，今天所涉及到的這個版本也是名副其實的，為了和林徽因等四人區別，本文姑且稱之為“四大美人”吧。她們便是幾乎可以跟“宋氏三姐妹”相比的四朵姐妹花，即張氏四姐妹：張元和、張允和、張兆和、張充和。
她們四姐妹究竟能不能稱“四大美人”，且聽中國近現代著名學者、作家葉聖陶先生怎麼說：“九如巷張家的四個才女，誰娶了她們都會幸福一輩子。”
做為一個男人，他的婚姻幸福不幸福，當然取決於他的妻子；而他妻子的容貌給予一個男人的幸福指數佔多大比重，想必大家都明白。
於是天下才子、名流對張家四美女趨之若鶩。最後勝出者當然都不是尋常人物，一個是曾經名噪一時的崑曲名家顧傳玠，他娶了四姐妹中的老大張元和；一個是著名漢學家傅漢斯，他娶了老四張充和；另兩位更是鼎鼎大名，一個是著名學者、語言大師周有光，他娶了老二張允和；一個是著名作家、文學大師沈從文，他娶了老三張兆和。
由此可知張家四姐妹的美麗指數。但是，有其母才有其女。你是否要問，她們四姐妹的母親究竟有多美麗？今天咱們就來聊聊她們的母親。
她叫陸英，一位標準的民國佳麗，而且多才多藝，她21歲嫁人，曾懷胎14次，生下4位美人和5個俊男，但卻在36歲時突然離世，卻是為何？
（一）安徽名門
陸英的故事要從她的婆家說起。
晚清時的安徽合肥有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即龔、張、李、段。他們四家的代表人物分別有龔鎮洲，張樹聲，李鴻章，段祺瑞。龔家興起最早，自清初就是名門望族，曾經是四大家族之首。龔振洲是辛亥革命時期的著名革命家，擔任過孫中山先生領導下的粵軍支隊司令。大名鼎鼎的段祺瑞就不必說了，張樹聲倒是跟李鴻章頗有淵源。
張樹聲是清末淮軍將領。歷任清政府道臺、按察使、巡撫、總督、通商事務大臣等職。他是淮軍開明派代表人物。此人身材魁梧，英姿颯爽，驍勇善戰，品行優良，早年在淮軍追隨李鴻章，頗受器重，是公認的淮軍中的“二號人物”。後來，李鴻章回鄉丁憂時，張樹聲就替他擔任直隸總督一職。
張樹聲也是著名的洋務派代表人物。他的長孫張武齡，便是四美女母親陸英的丈夫。
到了張武齡這一輩時，張家在合肥已經有良田萬頃，張武齡的名下每年就有10萬擔租糧，是典型的大財主。那時，在這樣的大家族中難免有不少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但張武齡卻是一個決然的反叛者，他潔身自好，痛恨賭博，也從不玩任何紙牌，不吸菸，不喝酒。他從小嗜書如命，博學多才。由於受近現代新思潮的影響，張武齡嫌自己名字太封建，自改名為冀牖，又叫吉友。
家境好，再加上有學問，有人品，選擇配偶當然是很挑剔的。張家千挑萬選，最終定了陸家的二小姐陸英。
（二）奢華的婚禮
當然陸英也絕非尋常之輩，她也是出身名門，她的父親擔任著鹽務官，家境十分富有。陸英不僅生得如花似玉，而且天資聰穎，多才多藝，性格也很大方爽快，也是陸家的掌上明珠。陸家對於女兒的婚事自是千挑萬選，所以直到陸英21歲時，在當時已經絕對是老姑娘了，才選中了張家。
兩家門當戶對。這時就看兩個當事人的表現了。畢竟是兩個人的事，如果兩人不合適，再門當戶對都是枉然。
這年張武齡才17歲，比陸英小4歲，還是個大孩子。不過他已經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了。他有自己的鑑賞力和判斷力。
不過當時的婚姻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張武齡照例在結婚前是沒有見過陸英的。所以結婚那天，小夥子早早就期待著一睹新娘子的芳容了。當震天動地的鞭炮聲剛停歇下來之時，他就忍不住想走近那神秘的花轎了。
然而他卻被死死地絆住了。嫁妝。女方的嫁妝太多了，簡直如一道連綿的群山擋在他的眼前……
據說早在陸英11歲的時候，她的母親便開始為她準備嫁妝了，到她結婚這天，10年的準備，那嫁妝的陣勢可想而知。不僅高檔傢俱有好幾套，貴重的首飾更是裝了滿滿幾大箱，就連床單都鑲上了珍珠，甚至連掃把上都纏著銀鏈條。
當陸英的花轎抵達合肥時，街坊路人都被驚呆了。抬嫁妝的隊伍從四牌樓一直延伸到龍門巷，足足排了十條街。所以此時的張武齡本想靠近一下新娘的花驕，結果被嫁妝重重地困住了。
進了張家之後，新娘子還要“打點”門房，一個個紅包發下去，接著又是拜天地之類的繁瑣儀式。等這一切完畢之後，入洞房時的張武齡已經是十分疲憊了。
早時候的激動已經不再，他好睏。然而他還是不得不來到新娘子跟前，例行最後一道工序。可當他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的那一剎那，立馬驚呆了。世上竟有如此美麗之人！據旁邊伺候的丫頭們稱，當時的張武齡失聲地“啊”了一聲。旁邊的姑娘們也都看直了眼。
“一雙鳳眼，眼梢有一點往上挑，光彩四射，太美了。”後來張允和的姨祖母回憶說。不過當時她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她想，陸英出嫁那天的陣仗和她的傾城美貌都太露了，這不是什麼好事情，她留不住，如此紅顏是不會長壽的……
（三）婚後的幸福生活
張武齡也是三生有幸，他確實娶了個好媳婦。張武齡這人儘管不想當官，不善理財，但卻胸有大志。他受祖父張樹聲辦“洋務”的思想影響很深，但又完全不是一路人。祖父辦洋務走的是實業救國之路，但他卻想走教育救國之路。同時，他又為祖父輩受命於朝廷鎮壓農起義軍而心有不安，使他更不想當官發財，或者經商發財，他要傾其所有的家產致力於教育事業，所以有人稱他為“懺悔型的貴族”。
他先後曾創辦平林中學、樂益女中等。他這人還很仁義，他規定凡貧寒的人家和工人的女兒，一律不收學費。他聘用教師也不拘一格，比如著名革命家張聞天、侯紹裘等都先後在樂益女中任過教。
張武齡在事業上兢兢業業，家務事自然全落在了妻子陸英頭上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張家是大家庭，家裡有幾個奶媽，再加上保姆、管事、教書先生、門房等等的其他雜七雜八的人口，每天光吃飯的就有四十多口，她作為這個大家庭的一家之主，自然不能養尊處優，不能只躲在房間裡繡繡花，畫點畫，或者養養花，玩玩小貓小狗那麼悠閒了。
陸英十分勤奮能幹，她把家裡管理得井井有條。她還頗有人情味，不分主僕，自己吃什麼就總想著要分給僕人們吃一半。家裡的氣氛很和諧，並不像一些電視劇和小說裡講的，一個大家庭裡的人都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的樣子。能把一個大家庭維繫的一片祥和，這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夠勝任的。像《紅樓夢》裡的王熙鳳，她固然很有本事，把個寧國府搞得有條不紊，但是她為人險惡，還是樹敵不少的。可陸英卻和家人們上上下下很友好。
（四）陸英和她的四大美女、六大俊男
張武齡一生引以豪壯是妻子給他生了十個兒女。他有四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和六個英俊有為的男孩。他儘管一生為中國近代的教育事業做了卓越的貢獻，但是他被後人津津樂道的，仍是他擁有的四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和英俊有為的六個男孩。不過你可知道，他的這十個優秀的兒女是如何出生和如何長成的嗎？說起來也是一段傳奇。
婚後，在和睦幸福的生活中，張武齡和陸英的孩子們一個個接著出生了。然而這決不是一帆風順的事情。前面提到，陸英在她短短的一生中，共懷胎14次，可最終有幸存活並長大的只有9個，包括4個女兒和5個兒子。說張武齡有6個兒子是因為他的繼室韋氏又給他生了1個兒子。
陸英的前三胎是全女兒，儘管各個漂亮可愛，但畢竟全是女孩。那個年代家裡沒有男丁是不行的，在婆婆那裡就交不了差。所以陸英的壓力很大。所幸她肚子正氣，第四個孩子如約而至，而且還真是個男孩！可就在陸英終於把心放在肚裡，想緩一口氣，在大家正歡喜之時，這個兒子卻夭折了！
於是陸英再次皺起了眉頭，不得不盼著第五胎。按幾率，第五胎生兒子的可能性仍比較大。然而朝也思夜也盼，第五胎生出來一看仍是女兒！這樣她已經有了四個女兒，即後來名揚天下的四姐妹。但這是後來的事了，當時的陸英可不這樣想，她寧可不要這一堆丫頭，寧可用她們換一個兒子來。所以當時她很痛苦，索性把最小的張充和送人了，即把她過繼給了她的二祖母。二祖母是李鴻章的親侄女，她沒有親生子女。
然後陸英接著懷胎。但由於當時的醫療條件差，後來她儘管又懷胎數次，加上之前的，共懷了14次，但也流產數次，後來只成功生育了5個孩子。不過後來陸英的肚子卻太“爭氣”了，來了個180度大反轉，餘下的5個孩子全是男孩！
辛亥革命之後的幾年，國內局勢一直不穩定。為了能讓自己的子女好好讀書，張武齡把家遷到了上海；可上海也不穩定，後來他又把家遷到了蘇州。搬到蘇州時，陸英已經是七個孩子的母親了。而且她肚子裡還懷著一個孩子。
當時，她挺著大肚子，拉上僕人，耐心地，一家一家地看房子。最終選定了蘇州壽寧弄的宅子。宅子很大，是一座典型的蘇州園林特色的大宅，宅院內景緻優雅、古樸安靜。裡面有樓房、花園、操場，有各種迴廊走道，亭臺樓閣等，園裡松竹搖曳，鳥語花香，宛若仙境。
這裡以前是一個大官宦人家的宅子，發生過不少悲歡離合的故事。自從張武齡全家搬進來後，這裡便成了張家姐妹們的樂園。因四妹充和從小過繼給了二祖母當孫女，在家的三姐妹就成了花園的主人了（當時她們的弟弟們還太小）。
陸英平常忙得不能養貓養狗，就把孩子們當寵物了，她的孩子們，女孩的小名就叫大毛（貓）、二毛（貓）……男孩們就叫大狗、二狗等。陸英對孩子們管教雖嚴，但也很開通，絕不干涉他們的玩耍。
孩子們在園子裡讀書。課餘時間，三位小姐常瘋瘋癲癲地爬“山”、玩水。靠近書房後牆的花園裡有一片杏樹和棗樹，搖頭晃腦唸書的三姊妹常聽到屋外杏子落地的“啪啪”聲。等到老師休息時，她們三個人便搶著往外跑，撿地下的杏子吃。那些熟透的金黃的杏子又香又甜。三位小姐的書桌抽屜裡常常能見到讓人垂涎欲滴的黃杏。
張家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發展自己的愛好，但同時又家教謹嚴。家裡來客，小孩子一定要站在客廳一側規規矩矩打招呼。待傭人端著糖果盒子上來時，孩子們馬上安靜的依次退出，不能有小孩在客人面前鬧著要糖果的事情發生。
家裡設置了四個書房，張武齡一個，陸英一個，孩子們共用兩個。書未必放在書架上，而是到處都是，地板上也隨處扔著書報，這裡一堆，那裡一堆。
陸英也不太管，僕人也就隨著她的性子，只做自己的事，不去整理書報。家裡的書籍雖都是張武齡悉心收集來的，但決不當寶貝似的供著，孩子們愛怎麼翻就怎麼翻。因為陸英明白，書就是讓人看的，收藏起來沒有任何意義。
走廊上也隨意刻著古詩，讓孩子們隨時都處在圖書詩歌的世界裡。如此的文化氛圍，使得張家的小姐公子們早早就識文斷字了，小小年紀他們都通讀了《紅樓夢》等古典名著。
陸英對待家裡的幫傭保姆們很好，不僅是物質上的幫助，而且還教他們讀書認字。三小姐張兆和的保姆朱氏最聰明，她認字最快。陸英每天早上讓她來幫自己梳頭，面前擺著20個家裡自制的生字塊，梳完頭，朱氏便能學會20個字。
陸英還愛看報紙，在報紙上發現了趣味數學題，她就用來考保姆們。曾有一次，有一位高氏保姆還真算出了答案。
陸英還是個戲迷。丈夫張武齡也是個戲迷。因此，戲曲，成了夫妻倆的共同語言。在家裡，她親自教孩子們唱《西廂記》。在上海生活時，她常與丈夫一起去看戲，也帶上孩子。當年梅蘭芳的戲，她是每場必到，從未落下過一場的。張家在戲院裡有一個專屬的包廂，所以即使父母沒空去了，保姆也可以帶著孩子去。
除了戲曲，夫婦兩人還喜歡攝影。張武齡很喜歡擺弄相機，他陸陸續續買了好幾架這種新式玩意兒。陸英喜歡丈夫為自己拍照，因為那時候可不流行自拍。
在蘇州壽寧弄居住的時期，陸英又生育了兩個男孩。這樣，她有了9個孩子。婚後15年，她幾乎年年面臨生孩子的局面。但她在服侍寡居的婆婆與各家長輩的事情上，也完全沒有因為自家的忙碌而失了禮節。
婆婆七十歲生日時，陸英提前派人去景德鎮買了“萬壽無疆”的彩色壽碗、壽碟、壽酒杯、壽鑰匙等祝壽餐具；日子近了，她便提前親自佈置現場，搭起綵棚，找來大紅布料紮成大紅綵球，還給孩子們置辦了新衣服。家裡頓時多了一種讓人感動的洋洋喜氣。壽宴當晚，她與張武齡一起，領著穿戴一新的孩子們，依次向婆婆跪拜。一家三代人，其樂融融。
陸英在這個家裡承上啟下，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她也是舊時中國傳統家庭婦女的典型代表，勤勞、善良、知書達理、相夫教子，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和完美。然而，好景不長，命運之神給陸英給張家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五）突然謝幕
天妒英才。也許是上天太嫉妒這個幸福的家庭了。1921年，年僅36歲的陸英出人意料地離開了人世界。
那天，陸英在拔牙的時候，突然流血不止……
當時也不知道陸英得了什麼病，後來在她的女兒們書寫她的事蹟時，特別提到，她們的母親當時得的“或許是敗血症”。
面對著自己的一大群可愛的兒女，面對這一大家子，風華正茂的陸英真的不想走啊。但命運不可逆轉。重病中的她預感到自己將不久於世，她把九個未成年的孩子的奶媽與保姆叫到身邊，每人分配了兩百大洋，讓所有人保證，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無論錢夠用與否，不管自己有多苦，都要把孩子們帶到十八歲。
曾受教於她的保姆們，都鄭重地答應遵從她的遺願。
那天，偌大的園子裡落英紛紛。張武齡和9個未成年的孩子們，以及保姆們同陸英灑淚而別……
陸英在世的時候，她聽從婆婆的意見，沒有把孩子們送出去上學，他們都是在自家請老師教課學習的。後來，張武齡變賣了部分家產，創辦了樂益女中，失去了母親的女兒們也都到學校裡讀書了。
再後來，張家四姐妹張元和、張允和、張兆和、張充和全部長大，成了美麗而多才的四大美人；她們的六個弟弟張宗和、張寅和、張定和、張宇和、張寰和、張寧和也都英俊而有才氣。他們十姐弟在父親張武齡的教育下都很有出息。他們的英年早逝的母親，曾經的一代佳人陸英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參考資料：《合肥四姐妹》《周有光傳》《沈從文傳》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