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流年》|比《活着》更沉重,当一个人的死,会“如期而至”

《日光流年》|比《活着》更沉重,当一个人的死,会“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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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太沉重太压抑太荒诞,读完只有一个感觉:【绝望】,同时又不能自己,像有一声呜咽哽住呼吸,吐之咽之皆不快,虽然我不擅长写书评,但还是想吐出我心中的悲苦。

这是一部关于死亡与活着的书 , 也是一部关于诅咒和宿命的书。

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有一个世外桃源,叫三姓村,这个村子,有杜,司马、蓝三姓,故得名。

不知何时起,这个村子突然被某种神秘力量笼罩,村里的人,活不过40岁,每一个人都会在临近40岁,被一种“喉堵症”缠身,死神会“如期而至”,即使外迁或远嫁,也难逃命运的诅咒。这个村子,生了孩子,并不喜悦,死了壮年,也不悲痛,因为死神的的呼吸声一直就在耳边,如影随行。

为了反抗绝望,这个村子几代人只有一个使命:破除“喉堵症”的诅咒,活着,挣脱短命的束缚。

故事以罕见的倒述手法铺开,从“嘭的一声,村长司马蓝要死了

”,一直写到“司马蓝就在这个如茶水般的子宫里,银针落地样微亮地笑了笑,然后把头脸挤送到了这个世界上.”从死写到生,一点点拉开荒诞的大幕,演出这一场宿命般的轮回。

  • 01 四代村长

三姓村因为小,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三省交界偏僻深山的地理位置,不管外界风云如何变幻,春风总是难度玉门关,与世隔绝,却也藕断丝连。因为小,为了繁衍,世代生女不能外嫁,只能近亲通婚。从有了村长这个权力巅峰的位置后,村长就是绝对的权威,掌握着全村人的生杀大权,也肩负着带领村民冲破诅咒的使命。

第一代村长,杜桑,他的决策是:狠命生娃

只要村里的女人生娃和猪下崽儿一样勤,就不怕村人活不过四十岁。

于是,村里只要天一黑,人都诡异地消失了,各家的床腿发出“嘶嘶哑哑”的声音,一夜不歇,女人们的肚子一个个挺了起来,生了一个接一个不能歇窝,男人在女人血淋淋的月子里都不停劳作,将女人用麻绳捆在床架上弄,在这本书里,女人是牺牲品,是为男人竖起的墓碑,但纵是这样马不停蹄地生,那边死神照样“如期而至”,最终并不见效。

第二代村长,司马笑笑,他的办法是:狠栽油菜

一场蝗灾袭来,司马笑笑要求村民保护油菜而舍弃玉蜀黍,造成村里的大饥荒,为了保住更多人的命,他做出残忍的决定,放弃所有的残疾孩子,为此,他饿死了自己三个儿子,孩子们的尸体引来了啄食的乌鸦,最后,为了将这批乌鸦当做充饥的粮食,司马笑笑用自己的身体,当了诱饵,但这也没有换来三姓村的长寿。

村长司马笑笑仰躺在一面斜坡上,衣服脱光扔在他的身后,赤裸裸的身上,被散弹和鸦啄留下的血洞像阵雨留在尘土上的泥坑。血还在往外汩汩流着。有一根肠子像布条样搭在他的肚上。他的脸歪在一边,血肉模糊,五官不清,如冬天挂在门前的几个蒜头一样挂在那儿。唯一能看清的是他的半个嘴唇,像半粒豆荚样在那儿一动一动。手指和脚趾头,红白骨头宛若刚从树上打下的红枣,血正顺着指尖一滴一滴枣汁样朝外滴落。

第三代村长,蓝百岁,他的决断是:翻土种粮

蓝百岁觉得是土壤出了问题,为了翻新土地,拯救三姓村人,他狠心将自己的未出嫁的女儿蓝四十当做祭品,送给公社主任,只为留住外来的劳动力帮忙翻地,然而千辛万苦的历时两年后,种出来的作物不仅不能让人长寿,反而更贫瘠,差点接不住饥荒年,这一次,又以失败告终。使命的失败意味着权力的落空,一根麻绳,蓝百岁用它终止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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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代村长,司马蓝,他的决定看似最正确:造渠引水

司马蓝看见过清粼粼的灵渠水,当换土无济于事时,他想到了水,为了引水,必须造渠,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贫穷的三姓村此时能得到救赎的只有两个地方:教火院和九都,男人去教火院卖人皮,女人去九都做人肉生意,所有的钱都充公。

代价是惨痛的,为了多卖一寸好皮,多赚几块钱,少年杜桩不打麻药被疼痛折磨得吊死在教火院的横梁上,而一次次割皮的司马虎,最终死于皮肤感染。

为修渠而死的人,在村口摆上了七口棺材,他们被当英雄一样厚葬,而所谓厚葬,也不过是在薄棺材里躺一躺,然后脱下穿了无数次的寿衣,合着一苇薄席入土为安,化为一抔泥土。

司马虎朝山梁看一阵,才迈腿往梁上走过去,一瘸一拐,每走一步,架着的两根拐杖都把地面敲得当当响,双脚落地时,不时地有几粒大米样的蛆虫从裤管掉下来,站一会就会有脓水从鞋旁流到脚地上,那些鸡、狗、麻雀就是跟在他身后拾吃蛆虫和闻他双腿的腥味儿。他身后跟了一群鸡和狗,麻雀蹦跳跳,追不上时就飞到他身前。

为了救司马蓝,蓝四十被迫再次操起皮肉生意,最终因为染上性病,一辈子没有出嫁,一辈子没有等到爱人的承诺,被玷污的身子,被她用剪刀在私处捅了无数下,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家的闺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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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灵渠水终于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引回三姓村时,里面流出来的水是这样的:

一股半咸半涩的黑臭味如夏天各家院落门前酵白的粪池味。黑臭的气味愈发浓烈,黏黏糊糊,把秋天粑耧山脉的清淡都熏得微微黑起来。日光的透亮模糊了,半空的透明被猩烈的黑臭糊涂住,如雾笼罩在山坡上。

发黑的污草,泡涨的死鼠,灌满泥浆的塑料袋和旧衣裙、旧帽子,红的死畜肚,白的脏毛皮,挤挤搡搡,推推捅捅在水面上又碰又撞。上游的那儿,开始有几只乌鸦还是别的鸟雀在水面的上空慌慌张张,起起落落,好奇得不知所措。

刚刚经历巨大的喜悦的三姓村人,鞭炮齐鸣,狂欢不已,以为终于送走了短寿的诅咒,却意想不到,再次陷入轮回,坠入绝望的深渊,命运再一次露出狰狞的笑。

在人们没有谁看那跌落下的一段瀑布在沟崖的景致,没有人看水从崖上跌下惊飞的一群家在半崖的黑乌鸦。他们一列两行站在水渠边,无休无止地把目光盯死在流水上,看着水面上黑色的布片、腐烂的水草和白花花的泡沫从他们脚下迟迟滞滞流过去。

杜柏爬在渠边舀起一捧水,如舀起一捧黑面汤样放在鼻前闻了闻,又把那水倒在了渠崖上,然后软软地坐下往死里沉默着。

每一代权威看似宏大的计划,都是短见经验的结果,轮回着暗无天日的绝望,对苦难的无力感在一次次的坚韧背后,生命的意义只剩下无休止的抗争,肉体不断被毁灭和消亡,精神却从没有停止,悲壮的底色里再次透出层层加深的绝望和苍凉。

  • 02 孩童游戏

少年司马蓝窥见了村长蓝百岁跟自己母亲的露水情缘,而蓝四十娘为了打破只生丫头不生仔的诅咒又跟司马笑笑曾滚到过一起,目睹这些混乱的关系,和对权力背后的膜拜顺从,让司马蓝心中对权力充满了欲望,后来他终于用一腔勇,一肩恨,霸住位置,站稳脚,行事狠绝,在权力天平倾斜时 , 果断牺牲了儿时的恋人蓝四十,选择了村长的女儿杜竹翠。

在权力选择面前,在活着和死亡抉择面前,他们的爱情戛然而止了,血红骨白的生活云涌雪飘一样又把他们淹没了。

时光倒流,笔触追溯回去,作者用蜜和奶的笔调,写出了一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他们同吃一个母亲的奶,一起玩扮家家配对,很小就山盟海誓。

于是,他们相识了,开始了他们情爱最初的行程。他含着她母亲的右奶,她噙着左奶,两个人的一只手都在那双奶的缝间游动着,像一对爬动在一片暄虚的土地上的多脚虫。他们的余光相互打量着,两只手爬到一起时,他们的目光就带着奶香的甜味碰响在奶前的半空里,如两股清泉在日光中流到一起,积成一潭,闪出了明净的光辉。这当儿,他们的手在那片胸前的空地上相互触摸着,就像他们彼此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发现了还有对方样新奇而又欣喜,都感到那已经开始稀释了的奶水甜得无边无际,把眼角外的山坡、村落、房舍、树木、猪狗都染得甜丝丝的了。

《日光流年》|比《活着》更沉重,当一个人的死,会“如期而至”

最可怜的是三姓村的孩子。同样天真的年纪,喜欢玩是天性,在他们眼里,连死亡也不过是一个游戏。

他们学大人的样子,夜晚去家家户户窗下偷听,谁谁家的床响的声音,当床声细如丝线,尖叫如芒针时,就说这是榆木做的床,声音又迟又钝,响半声,断半声时,就说是柿木做的床,听着男人女人各种喘息和尖叫,他们就咯咯地相互望着笑一笑。

他们在草地上玩谈情说爱,一对对结成小小的夫妻,学着父母的样子亲嘴、亲几下就活几岁,直亲得嘴皮发麻,学父母的姿势睡觉、学父母假装去卖皮。司马蓝左边睡着杜竹翠,右边睡着蓝四十,他说要娶两个老婆,某些征兆已经暗藏在儿时的游戏里了。

他发现他表妹竹翠穿着齐整,人却瘦得仿佛这季节里的干茅草,脸形扁扁长长,而嘴唇却肉肉软软,亲一下都把他的嘴唇弹回来。右边的四十脸虽圆圆嘟嘟,如刚生出的苹果一样儿,嘴唇却几分单薄,亲她的嘴唇时,却像亲在冰凉的一根湿布条儿上。

他们在谷里玩埋死人,穿孝衣,抬门板,撒纸钱、打灵幡、司马蓝学着大人的腔调唤--装殓--盖棺--出殡--最后开心地炸鞭,这样的小小队伍在暖暖的太阳下穿街而过,蓝四十姐妹在队伍旁用又甜又嫩的声音如歌如哭,孩子们相视一笑,玩得不亦乐乎,到村头了,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摔瓦盆。

在死亡的笼罩下三姓村人伦理失常, 恋人背叛,夫妻反目,兄弟阋墙,人性的善在对生的渴望面前,统统变成了赤裸裸的恶,吃亲生骨肉,扔掉残疾孩子,用尸体吸引乌鸦捕食,是一个悖谬纠葛的世界。孩子们在浑然不觉地玩着他们耳濡目染的生与死的游戏,这是有多接近死亡,才会如此熟稔的戏耍啊,当饥荒来袭时,当二十七个残疾孩子被亲人放弃并抛尸荒野时,读到此处,悲痛难抑。

  • 03 权力追逐

村长就是土皇帝,行使生杀大权,当司马蓝明白这个道理后,他对权力的欲望就是赤裸裸的了,从决定放弃蓝四十那一刻,他对权力的追逐开始扭曲,变态,反人性。

司马蓝爱着蓝四十却又处处利用蓝四十,先是牺牲跟她的感情、后是挟迫她卖淫为自己治病,从肉体和精神上给了她无尽的戕害。爱情在这里不是甜蜜的相依相守,而是司马蓝权力与生命追逐路上的手段。

在司马蓝拿苇杆给工地换物资时,能接受邻村女人肉体的勾引,但他明知道蓝四十为了给村子翻地被公社主任夺去处子之身,一直未嫁,在等待什么,他却从来没去敲过一次蓝四十家的门。他选择了竹翠后,扯断了跟蓝四十所有的私情,直到病发,又舔着脸用跟蓝四十的感情去胁迫她再次出卖身体,父女四人跪在她面前,让舅弟和妹妹也当了说客,此时他是极度自私、绝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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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杜竹菊当牛作马地伺候司马蓝,给他生了三个女儿,但换来的却是司马蓝的拳打脚踢。面对这个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唧唧歪歪满嘴恶毒谩骂的女人,他狠狠地用身体惩罚她,结果反而让她达到情欲的高潮,决定只要半个月能得到一次身体的满足,她就放弃司马蓝的婚姻,让他跟蓝四十合铺。

面对堵喉症发作,即将要死的娘,司马蓝并没有立刻回村送终,他派弟弟将娘从村里拖出来,扔在工地大棚的地铺上,母亲对父亲某一刻的背叛让他心中有刺,那一刻他是相当冷漠的,生离死别在他眼里正常得如同日常。

女人,在三姓村的存在,不过就是为男人竖起的一块块墓碑,是权力的祭奠品,是利益的交换物,是生儿育女的工具,在不停造人的夜里,她们的下身血淋淋地也不能停歇,跟下猪崽儿的牲畜一样。

病好后的司马蓝,同时也被村人裹挟着,去行使自己的使命,为了修渠,他纠集了自己的兄弟几个和杜姓兄弟,其实他们也是表亲关系,在三姓村民中占据了绝对话语权和势力,用极端的语言暴力和行动胁迫村民的服从。

在三姓村神一般存在的司马蓝,到了外面的世界,却又屡屡被戏弄和算计,权力的反差,充满讽刺意味,却又透露出更深的人性薄凉。

司马蓝带着村人挨家挨户搜寻铁,把犁、铁钉、铁锅、铁环铁扣铁锁等铁物统统拿走,用十一担铁换回了一担粮食。"文化大革命":司马蓝带领杜桩等人去卖皮,卖了皮等着人来结账,结账人却"接过一捆包儿解开来,露出了两打红皮小书"。最终,他们没有要回卖皮钱,卖皮最多的杜桩上吊而死。

蒙昧而无知的信仰力,让坚韧和坚守本身就涂上了一层悲凉底色,打不破的诅咒,让我们明白,这世界,善与恶都有来路和去向。作者说:

我们来到人世匆忙一程,原本不是为了争夺,不是为了金钱、权力和欲望,甚至也不是为了爱情。真、善、美与假、丑、恶都不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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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4 关于作者

阎连科,生于1958年,河南洛阳嵩县人,被文学界普遍认为是莫言之后最有希望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之一,被誉为"荒诞现实主义大师"。他的作品《日光流年》,跟莫言的《生死疲劳》,余华的《活着》齐名,并被提名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日光流年》|比《活着》更沉重,当一个人的死,会“如期而至”

在这部被誉为“索源体”的小说,也是一部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作者一直让人物在失去最珍贵的东西,用最惨烈的结局来,刺痛和警醒世人,平凡如我们,浑浑噩噩的一生中,又在不知不觉失去多少珍贵的东西,而我们明白这些道理时,何尝不是也到了四十才不惑,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生命又比三姓村人长寿多少呢?那种几代人坚韧不拔的努力和抗争,生生不息的对生渴望和追求,何尝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缺乏的?


《日光流年》集中传达了这种生命的挣扎和呼喊、绝望和反抗。前所未有的力度、强度、密度、生的痛苦、生的挣扎、生的意志,要活着,活下去!这是生命发出的最微弱也最坚硬的呼喊,穿越时间、空间,回荡在耙耧山脉之中。

《日光流年》|比《活着》更沉重,当一个人的死,会“如期而至”

掩卷长思,眼含热泪,我庆幸能生在这个时代,能于茫茫书海中遇到这本著作,能于我的四十岁拾起荒废的笔,写下心中的痛与感慨,当我心底那股悲痛,终于消散为无形,喉咙中那声呜咽终于一声长叹。

《日光流年》,你值得拥有!

篇幅较长,感谢您一直在,我是艾尚,个人构建,情绪管理,心理疏导,欢迎关注我,一起学习,一起解惑,谢谢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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