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逆行者

這次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全國各地有數萬名白衣天使和志願者,急馳支援重災區武漢和湖北,人們用“最美逆行者”來讚美和歌頌她們。“最美”緣於“逆行”,“逆行”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們冒著生命危險奔赴疫區,救助痛苦呻吟的感染者,幫助無數無奈無助的同胞。疫情總會結束,但“最美逆行者”估計要留下,成為人們日常表達中新的固定詞組。

細想一下,古今中外有許多“最美逆行者”,只不過是類型不同罷了。武漢封城最艱難的那幾天,一位大嫂站在自家陽臺上,向著前來視察的中央領導大喊:“假的!假的!全部都是假的!”這聲大喊讓官僚主義和弄虛作假頓時原形畢露。她就是“最美逆行者”。

再往前數。寫《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那篇雄文的人,是“最美逆行者”。當時,“兩個凡是”像緊箍一樣箍住了人們的大腦,迷信盛行,思想僵化。此文如一聲驚雷,炸開了思想解放的大門,之後這個門就再也關不住了,改革開放橫空出世,中國進入了新時代。

小崗村那18位在生死狀上按下鮮紅手印的農民,是“最美逆行者”。此舉在當時乃大逆不道,是要坐牢和殺頭的。然而,正是他們的“逆行”,才撕開了中國農村改革的突破口,之後顯火燎原,最終確立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世世代代吃不飽飯的中國農民,從此再也不愁餓肚子了。

張志新是“最美逆行者”。在個人崇拜、造神運動最狂熱的年代,她勇敢地說出了常識和真話,最後慘遭殺害。2015年黨中央授予她“最美奮鬥者”稱號,我看也可稱“最美逆行者”。

楊偉名是“最美逆行者”。1962年,他寫下了《當前形勢懷感》,相比合作化之前,“民怨沸騰代替了遍野歌頌,生產凋零代替了五穀豐登,飢餓代替了豐衣足食。”他提出“貧富差距應允許存在”,應恢復單幹和開放市場。楊偉名是陝西戶縣農村生產隊一名會計,但他的勇氣、良知和見識,不少大吏和智囊只配給他提鞋。

華僑抗日女英雄李林是“最美逆行者”。李林是印尼華僑的千金,14歲回國讀書,後考上了北平民國大學,她完全可以過富家小姐和“歲月靜好”的生活。然而,抗戰暴發後她毅然奔赴前線與日寇鏖戰,是我黨少有的女游擊隊長,後在一次反“掃蕩”中壯烈犧牲。她橫戈躍馬、英姿颯爽的雕像,如今屹立在山西朔州烈士陵園,後世將永遠銘記她的“逆行”。

林覺民是“最美逆行者”。他出身書香門第,赫赫有名的才女林徽因是他的侄女,又是留學日本的“海龜”,假如他走仕途或搞實業,定會前程無量。然而,他卻拋下愛妻,以必死之心參加黃花崗暴動,死時年僅24歲。正是林覺民們的“逆行”,罪惡的封建王朝才壽終正寢。

譚嗣同、秋瑾是“最美逆行者”,伽利略、哥白尼是“最美逆行者”,俄國十二月黨人和他們的妻子是“最美逆行者”……他們是無私、勇敢的人,是頂天立地的人。要麼發出“諤諤”之聲,要麼仗義執言、為民請命,要麼“世人皆醉”而獨自吶喊,要麼“雖千萬人吾往矣”,要麼“肩住了黑暗的閘門”,要麼甘願為千萬人“下地獄”,要麼不懼邪惡、視死如歸。正是這一代又一代的“逆行者”,中華民族和人類社會才一步步走出落後、愚昧和黑暗,走向進步、文明和光明。

“最美逆行者”的反面,應是“最醜順行者”。讚美前者,必然應鞭撻後者,“惡竹應須斬萬竿”。只有這樣,“逆行者”的成本才會越來越小,“逆行者”的隊伍才會越來越龐大,最後成為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尋常事。梁漱溟晚年問“這個世界會好嗎”?我看到了這個時候肯定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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