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一大家子 上

“爸,我上学去了啊!”小丹背着书包就要往山下跑,妈妈的声音却让她缓下了匆忙。

“等等你妹妹,还有,中午早点回来,如果我们不在家的话就给弟弟妹妹做饭吃!”

“知道了!”小丹很不情不愿地回答,随后又看向一旁磨磨蹭蹭的二妹正淑,用那有些奇怪的声音催促,“你就不会快点啊,每天都这样,你不嫌累我还嫌烦呢。”

正淑没搭理姐姐,只慢慢把书一本一本地装进那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书包,她很珍惜自己书包里的书。或许是因为书太少的原因吧,它们总是会在放假后就会杳无踪影。可能是有人用它来引火了,纸张一直都是引火的良器。

但她虽珍惜,却也没想为那些可怜的书抱不平,再正常不过了,所谓抗争也仅是件笑笑就完的事。且在她的印象中,书本就是用来引火的,从姐姐到自己,也或许是从爸爸到弟弟,那点燃光明的灰烬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忽然间,她又想起见到装满了书的书柜时妈妈的话:“这么多书,够引一年的火了吧!”是啊,够了,一年,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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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丹最不喜欢的就是正淑做作的慢慢吞吞,但她总要被动着在爸妈要求下忍受这样的不喜欢。如果有机会,不用机会,她已不止一次地针对过她,可这是永远不够的。她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姑娘,却还在小学的校园里挣扎着难受。不是她不想走出小学还是泥地的操场,只是她总走不出小学泥泞的操场。她的成绩太差了,差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直到今天,六年级的她还是背不出李白的《朝发白帝城》。或许就是这样的吧,不是她不想学,是她不知道该去怎么学,最后索性就不学。

每每看着那张简单至极的成绩单,小丹父母也只能是空自叹息。他们曾也想帮过女儿,他们帮不了女儿。生活给了太多的不可能,以前他们不可能更多地呆在教室,现在小丹也不可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书本上,她还有好多该做的事呢。打猪草、放牛、洗碗、喂猪、拖地、洗衣服······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别无选择。所以光只想想后,他们也就认命般的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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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姐姐小丹不同,正淑没有太多的抱怨,小小的她还不知什么是真正的抱怨,但是她的沉默里依然有着那么些对日常的不情不愿。或许小小的心里装不下抱怨,抱怨却是一直都在心里滋生繁衍着,也不管它小不小。总有一天,会有一天······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只没有翅膀的鸟儿,想飞,踮起双脚也只能够蹦跳。她不懂,不懂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命运。或许某天,当她在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时,会有很多说不出的话吧。但她还不懂,所以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做着自己认为应该做的或是别人认为应该做的事。她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虽在阴暗的角落里会有些压抑。但是她还小,发育的身体还有能力在这微弱的压抑里边扭曲着生长。她有这样的韧性,所以能在生活里充当一言不发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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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身为姐姐的小丹都没停下过抱怨。

“你能不能走快点,没裹小脚就别把自己当小姐。快点,你不会走路的吗?”

正淑没理她,她确也习惯了这样的沉默。

“可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作业多,可以不帮我做家务,但也别妄想会有出人头地的那天。记着,书不是用来读的,钱是用来花的。

没人知道小丹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她似乎有着很多很多很多的坏习惯。她曾偷过爷爷放在枕头底下的钱,然后一个人悄悄溜到山下去买了零食。她也向往外面的世界,坐火车,穿新衣服,她觉一个人的生活总比一家人要来得更加容易些。所以她对在外打工的表姐说:“等我读完初三就和你们去浙江,然后再不回这该死的地方,反正他们也没把我放心上。”那年,她还只有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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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在两个山头的夹缝里露出了自己红彤彤的脸,它把光射向一座座高耸的山峦,于是这些山峦也都很是惬意且自然而然地留下了它们威严巨大的背影,它们从不知道也无需知道这样的遮盖会让更多的东西失去阳光。它们高高在上,活好,就好!

这是一栋由木板组成四壁的木屋,屋顶是好不容易铺上的青瓦,不远处还有两间以土为墙以草做顶的猪圈。

风在吹,木屋在空气里已经有些倾斜了;雨在打,土墙的壁面也失去了刚开始时的光滑,一个个坑洞好像妖怪身上遍布的眼睛,阴惨惨的注视着眼前的光景。

屋后是一个陡直的斜坡,再上去就是生长着稀稀拉拉的树木的大山。听说以前的山上还有许多茂密高大的树木,几经波折,刀砍了,火焚了,它也变成了现在的秃子模样。山顶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淡淡,却反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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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前倒是平整,一块长着薄薄枯草的地方是已经放弃了栽种的水田。这是孩子们的游乐场,他们可以在上面随意滚打翻越而不会有一丝坠落的危险。小丹父母曾也想在上面种植些东西,最后还是放弃了,门外有着这样一块空旷的所在,终究是好的,因为在它的尽头,他们可以晒到冬天初升的太阳,再远处就是一块块倾斜而下的土地了。

太阳给了大山以悠闲,然后也让这栋独立的小屋笼在了这样一种惬意中:周围都是遍洒的阳光,屋前十米处直到大山根部却是冷冷的阴暗。

这是个怎样的家呢,没人说过,偶尔听到的也不过他们随意地指点:“瞧,这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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