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被日本媒體罵作“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是個什麼人?

1938年11月1日,日本東京《都新聞》第18379號刊以“嬌聲賣國奴的真面目,操流利的日語,面向祖國惡言毒語,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之醒目標題,登載了漢口廣播電臺對日軍進行反戰宣傳的日語播音員的消息,報道登載了該人物的照片並特意言及其家庭。報道文章如下:

本報前不久曾報道過在漢口廣播電臺用流暢的日語進行反日宣傳的蒙面人物。今天,這個向祖國發射毒箭的賣國女人的面具隨著武漢的攻破被揭穿了!據上月三十日傍晚當局收到的警視廳外事科彙報,該女人是住在東京杉並區三谷町十五號的前任市役所土木科科長長谷川幸之助的女兒,曾在奈良女子高等師範就讀,中途退學回鄉後,搖身一變成為“赤色女鬥士”活躍在暗中,後來與中國留學生髮生“赤色之戀”,婚後渡往中國。

1938年,被日本媒體罵作“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是個什麼人?

長谷川照子全家福

今年二月上旬,香港廣播電臺突然傳來女子反戰演說,竟然是口齒清楚流利的日語!聽到該廣播誰都會不禁想知道這個站在麥克風前面的女人是誰?當局為了弄清該人物的真相竭盡全力進行調查,然一直沒有結果。而那廣播卻頻頻傳來。今年夏天,正當所向無敵的皇軍集中火力攻克武漢的前夕,這一反日宣傳又以漢口為舞臺每晚播出,對我軍部肆意進行誹謗,向日本的經濟政策發動赤色毒舌。

上月二十七下午五點半,皇軍威力神速牽制武漢,與此同時,這個惡毒至極的廣播也戛然截止,蒙面女人長谷川照子的真面目暴露無遺。

……

該女人的父親長谷川幸之助悲痛訴說自己對女兒的賣國行為一無所知,他說:“此事著實出乎意外!自從去年元旦接到女兒從香港寄來的短信後,再也沒有收到她的消息。我相信女兒不會是向自己的祖國發射毒箭的人。倘若這是事實的話,我寧願以日本一臣民的名譽挺身自盡。吾兒(照子的弟弟)患胸疾,無奈地從東京大學土木系退學在湘南療養,大女兒(照子的姐姐)之夫也臥病在床。為此我老夫婦常感嘆在皇軍連戰捷勝中的自身不幸。照子絕非不忠之女。”

1938年,被日本媒體罵作“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是個什麼人?

長谷川照子在讀奈良女高師時留影。

長谷川照子是幸之助的第二個女兒,在東京名門麻布府立第三女子高中以首席優秀成績畢業後考入奈良女高師(現在的奈良女子大學)。在學期間與友人長戶恭成立文學小組,熱衷於吟詩作歌。因不滿當時的對外侵略和對內壓制政策,涉足奈良縣左翼文學活動,熱衷社會活動。

時值日本正瘋狂地走向法西斯軍國主義的迷途之際,無論是政治、文化還是生活,都薰染了國粹主義、軍國主義和極端民族主義的色彩。1932年秋天,臨近畢業的照子和友人長戶恭因受奈良左翼文學活動的牽連,在全國性檢舉“赤色分子”組織的白色恐怖中被警察拘留,其後被迫退學。

照子回到父母身邊後開始學習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盛行的世界語,不久參與雜誌《世界語文學》的創刊編輯工作,用世界語寫出了許多詩歌散文,並翻譯了大量的外國世界語文學作品。照子在這一提倡人類和平、國際和睦、自由平等、尊重人權的世界語活動中燃起了青春的火焰。其後,她與同樣熱衷於世界語的中國留學生劉仁相識,進而相戀互愛。

1938年,被日本媒體罵作“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是個什麼人?

長谷川照子與劉仁在日本東京合影。

1937年的春天,照子不顧家人的反對和朋友的勸阻,隻身渡海赴大陸與戀人劉仁會合,以世界語者的身份投入反對日本侵略的鬥爭中。第二年的夏天,經著名人士郭沫若的介紹,她在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國際廣播科開始了對日軍的反戰播音。

“日本的兄弟們,我誠懇地請求你們不要把自己的鮮血白白地灑在這裡,你們的敵人不在大海的這邊!”(引自高杉一郎著:《中國的綠星——長谷川照子的反戰生涯》,朝日新聞社,1980年)

照子把自己對和平的誠意、對祖國的真摯之愛寄託於無線電波,她由衷地希望被捲入黑暗深谷裡的日本士兵們能覺醒。

1938年,被日本媒體罵作“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是個什麼人?

1941年,長谷川照子與劉仁在重慶合影。

照子在日本歷史上被稱作“黑暗的深谷”時期離開祖國,與劉仁相伴戰鬥在中國大地,以“綠川英子”為筆名寫下了許多評論、隨筆,登載於中國世界語雜誌《世界》和《中國在怒吼》。其中一些文章由劉仁和其他友人翻譯成中文,轉載在當時的抗日報紙《新華日報》和《解放日報》上。此外,還在東北抗日救亡運動名士高崇民主辦的《反攻》雜誌社,劉仁負責主編、照子擔任編輯,積極參與日本傀儡政府統治下的故鄉救亡運動。

日本侵略者把中國大地化為戰場,肆意佔領城市,騷擾鄉村小鎮,掠奪民財,放火燒房,殺害無辜百姓。對此,日本國內視之為“輝煌戰果”,每取一勝,舉國上下高掛彩燈,集會慶賀。大多數日本人都沉醉於勝利,確信中國不久將要屈服。而正是在這一時期,照子卻站在中國一方,堅持反戰,力求和平。

1938年,被日本媒體罵作“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是個什麼人?

長谷川照子在街頭舉行反戰演講,右為翻譯。


1938年,被日本媒體罵作“赤色敗類長谷川照子”是個什麼人?

1980年中日合拍電視劇《望鄉之星》劇照。中國演員高飛飾演劉仁,日本演員慄原小卷飾演照子。

“如果您願意的話,儘管稱我為賣國賊好了,我絲毫也不畏懼。而實際上反以作為不僅侵略他國,甚至不以為然地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把他們驅向地獄的日本人感到羞恥。” (引自高杉一郎著:《中國的綠星——長谷川照子的反戰生涯》)

正如日本女作家澤地久枝所說:“照子被打上了‘賣國賊’的烙印,而這卻是任何其他日本人得不到的勳章。”

1941年7月27日,周恩來在重慶抗日文化界集會上對照子說:“日本軍國主義者罵你是賣國賊,事實上你才是日本人民忠實的女兒,真正的愛國者。”

日本投降的第二年,按周恩來的指示,照子隨同劉仁北上佳木斯從事戰後復興工作。1947年1月,照子不幸因絕育手術失敗而逝世,同年4月,劉仁亦舊病復發故去,留下兩個孩子,男孩兒劉星六歲,女兒曉蘭(長谷川曉子)剛滿一歲。(來自 《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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