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是建築師，是詩人，是傳說中的“女神”。可對兒子梁從誡來說，她是“常年臥床的病人、一位熱心的主婦、一個溫柔的母親”。
01
母親在林家不受待見
林徽因善辯、會吵架，她與梁思成吵架用英文，與保姆吵架用普通話，吵得最厲害的是用福州話跟母親何雪媛吵架。
何雪媛是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的繼室，她生在嘉興一戶人家，父親有個小作坊，家境殷實。排行老么的她從小頗受寵，不善女紅，目不識丁，嫁到書香門第的林家不受待見。
結婚八年，何雪媛才為林家生下林徽因。因長相討巧，祖母很喜歡林徽因。祖母不讓何雪媛帶孩子，覺得她教不好林徽因。在祖母和大姑膝下長到七歲，林徽因才回到母親身邊。後來，何雪媛又生下了一男一女，但都夭折了，她在林家受盡冷落。
等到林長民納了上海女子程桂林為妾，何雪媛愈發歇斯底里。程桂林接連為林長民生了幾個兒子，林長民對她非常寵愛。何雪媛只能守在後院，靠訓斥僕人撒氣。
林徽因受不了母親的暴躁，又同情她，內心憤怒悲傷。林徽因有著長姐的責任和慈愛，但她的母親難以接受丈夫的其他孩子。1935年，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林恆從福建到北平投考清華大學，寄住在梁家（林徽因嫁給了梁啟超之子梁思成）。當時，與女兒、女婿同住的何雪媛極不情願。
疲於調和母親和弟弟關係的林徽因向好友費慰梅大倒苦水：“三天來，母親簡直把我逼進了人間地獄，搞得我筋疲力盡並深受傷害。臨上床時，我恨不得去死或從來沒有出生在這個家庭裡……我是一個幸福而走運的人，但早年的家庭戰爭已使我遭到永久的創傷，以致如果其中任何一點殘痕重現，就會讓我陷入過去的厄運中。”
林恆參加反日示威遊行被追捕，林徽因一路尋找到半夜。後來，林恆投筆從戎，在抗戰中駕駛飛機犧牲。林徽因含淚寫下《哭三弟恆》，並把弟弟的遺物珍藏箱底，還把飛機殘骸放在內室以供懷念。
02
與母親相愛相殺
與母親不同，林徽因從小就接受了作為“長女”的教養。十二三歲時，林家就搬到天津居住，林長民在北京工作。林家上下幾乎都交到林徽因的手裡，由她打點應付。
1920年3月27日，林長民從北平到上海，登上前往法國的郵輪，與他同行的是林徽因。那時，林徽因16歲。
也是在這時，林徽因認識了狂熱的追求者徐志摩。初次見面，林徽因喊徐志摩“叔叔”，他比她大七歲。後來，徐志摩逐漸察覺出林徽因的好，對她展開猛烈的追求。
儘管後人傳言林徽因與徐志摩有過一段情，但在梁再冰、梁從誡看來，母親跟徐志摩是不可能的。林徽因認為自己是一個“在舊倫理教育薰陶下長大的姑娘，同一個比自己大八九歲的已婚男子談戀愛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梁再冰記得母親曾評價徐志摩“是一個會歡喜穿粉紅繡花鞋女子的那種人”。那時，徐志摩鬧著要張幼儀打胎，同她離婚。林徽因認為徐志摩不該拋棄張幼儀。
費慰梅說，梁思成曾向她表露，林徽因與母親相處這麼多年，一想起離婚就惱火。因此，費慰梅感慨說：“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眼看又一個女子被拋棄，自己還要去代替她的位置？”
何雪媛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林徽因的婚戀選擇。不過，她的影響遠不止於此。
1928年，林徽因在國外經歷了父親去世，她成為人婦後回國。在去東北大學工作前，她回了一趟福州老家，把母親帶去瀋陽。從此，這位裹小腳的女人一直跟著女兒一家，時而安穩度日，時而逃亡奔波。
連日奔波時常把母女倆逼向絕境。林徽因不止一次跟費慰梅抱怨：“母親是一個極其無能又愛管閒事的女人，她還是天下最沒有耐性的人……我經常和她吵架，但這完全是傻帽和自找苦吃。”
林徽因迫切地想成為一個與母親截然不同的人，但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母親除了讓她更要強、更自律，也遺傳給了她一點急脾氣和愛管閒事。還是金嶽霖（著名哲學家、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朋友）最懂這對母女。他說：“她們彼此相愛，又相互不喜歡。”
03
對孩子的友誼
林徽因沒能從母親那裡獲得應有的關懷，幸好父親有些彌補。1920年，林長民在日記中說：“做一個天才女兒的父親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天倫的輩分，先做到友誼的瞭解。”
林長民與林徽因的相處模式給了林徽因靈感，以至後來回憶起母親，梁從誡認為她是一個“用對成年人的平等友誼來代替對孩子的撫愛的母親”。
1929年8月，女兒梁再冰在瀋陽出生，這是林徽因與梁思成的第一個孩子。女兒滿月時，林徽因專門在梁再冰的照片背面題了一首詩。三年後出生的梁從誡也享有母親賦詩一首的待遇，就是那首廣為人知的《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梁從誡出生後直到1937年，是林徽因的黃金時刻。他們在北平生活安穩，身體還可以，正是能夠在建築研究和文學創作方面大展拳腳的時候。一向事業心重的她自然對家務事心不在焉。
作為林徽因的孩子，生病是少有的能獲得母親全然關注的時候。梁再冰生病時的特權，就是能從保姆房移到母親房間，母女倆依偎著，她整日被看顧。她不能多喝水，林徽因就一滴一滴溼潤她的嘴唇。晚上，母親則會在床頭備上一柄小茶壺。梁再冰每次夜裡起來喝茶，總能看到母親在注視著自己。逃亡路上，為了給發高燒的梁從誡降溫，林徽因甚至求助民間土方，用在中藥裡煮過的雞蛋揉他的額頭。
因戰爭一路南遷的梁家人輾轉從北平到了武漢、長沙，最後到了昆明。在距離昆明市區十五六里的龍頭村，梁思成和林徽因建造了自己的第一處房子，門口闢出一塊菜地。林徽因也分出了心力教育孩子。為了培養孩子們對藝術的感知，林徽因要他們讀古文，給他們念《米開朗基羅傳》。
快活日子沒有維持太久，梁家要隨中央研究院遷往四川李莊。一家人在這裡陷入絕境，生活窘迫，氣候潮溼，林徽因肺病復發。為了給她補充營養，換取食物，梁思成將鋼筆、手錶一一變賣，還調侃說：“把這塊手錶‘紅燒’了吧，這件衣服可以‘清燉’嗎？”
1947年，林徽因肺病復發，感染腎臟，必須動手術。上手術檯前，她讓幾個年輕的朋友陪著她遊了一趟頤和園。1955年，林徽因去世，年僅5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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