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又見鼠疫

最近內蒙古鼠疫事件,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也讓我想起了一本書《哈爾濱 1910:晚清東北大鼠疫紀實》;一件事,1910年東北鼠疫;一個人伍連德。

1908 年,已在馬來西亞紮根的醫生伍連德放棄了已有事業和離開了家人隻身回到了風雨飄搖的大清,到天津陸軍軍醫學堂任職。

1910 年 12 月的一天,還在天津陸軍軍醫學堂裡備課的伍連德忽然接到電報,讓他緊急前往北京。

鼠疫,又見鼠疫

抵達之後被告知:東北爆發鼠疫已有兩個多月,多方各種防疫嘗試均告無效,如今列強不斷施壓,東三省危在旦夕,北京也勢如累卵……所以命懸一線之際,只能請到伍博士協助調查,以求解救蒼生。

關於鼠疫之事他也有所耳聞,但未想到竟然會如此嚴重。還有更為嚴重的,如果清政府方面不能有效地控制鼠疫,就一定會落下口實,讓俄國和日本可以藉口干預中國政治,甚至蓄謀出兵控制東北。

雖然名義上是調查,但實則是去解決問題,這需要頂住很大的壓力。更需要冒著很大的風險。

伍連德平靜而又果斷地接受了這一請求,他雖然生長在南洋,但是的拳拳報國之心,和每一個愛國志士一樣。

鼠疫,又見鼠疫

進入防疫工作之後,他發現,這些患者的症狀幾乎相同:都是先突然發高燒,然後咳嗽不斷,接下來就開始咳血,口吐血沫,很快便病發身死,死時面龐和通體皮膚都呈現出醜陋的紫紅色……

這些症狀和檔案中記錄的鼠疫患者相似,但又有些不同,這究竟是不是一場鼠疫呢?伍連德的心裡產生了一絲懷疑。

鼠疫,又見鼠疫

一個優秀的醫生如果不進行嚴謹的調查不會輕易的下結論的,於是伍連德安排人蒐集了充足的死鼠和活鼠樣本,並對它們進行了詳細檢查和實驗。然而,在這些樣本中,居然完全沒有發現鼠疫桿菌的存在!

伍連德想到,既然老鼠身上找不到病菌,那就應該在人身上試著搜尋一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直接解剖剛病死不久的患者屍體來進行調查。可是,在當時的中國,“死者為大”,“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的傳統思想盛行,解剖屍體這種事情,絕對不被世人所允許的,除非是罪大惡極之人,作為刑法來震懾世人。

鼠疫,又見鼠疫

所以,當伍連德出屍體解剖這個想法之後,立刻遭到了反對。道臺於駟興深知,如果不諳世事的伍博士貿然行動的話,擔上大逆不道的口碑都算輕的,還會犯下嚴重的罪名。

而且之前不少醫師接觸屍體之後,便不幸染病,於道臺出於同理心,也斷然不希望這位年輕的國之大才有任何性命之虞。可是,如果不進行屍體解剖,又如何才能確認這場瘟疫的根源呢?

鼠疫,又見鼠疫

恰逢此時一位日本僑民感染鼠疫身亡,用來進行屍體解剖剛好適合。在昏暗的客棧裡,伍博士藉助著汽燈的光亮,對屍體進行了解剖。

解剖後便是漫長的細菌培養過程,焦急地等待了兩天之後,伍連德驚喜地發現,標本切片裡果然觀察到了鼠疫桿菌的醜陋身影。那麼至少可以確定,禍害東北的流行病的的確確就是鼠疫。同時伍連德還敏銳地意識到,這次哈爾濱的鼠疫是一種前所未見的新型鼠疫。這是一種通過呼吸系統傳播的鼠疫,而且可以直接在人和人之間藉助空氣傳播。於是他將這種新型鼠疫命名為“肺鼠疫”,以和之前發現的“腺鼠疫”相互區別,而完成這一切,僅僅在他到達哈爾濱災區後的第六天。

鼠疫,又見鼠疫

在確定了東北庚辛鼠疫的根源之後,伍連德也提出了初步的防疫措施:一,控制鐵路和公路交通,對各處交通要道進行監控,以徹底杜絕瘟疫進一步蔓延。二,對於鼠疫重災區傅家甸,也要進行徹底隔離。三,希望政府方面能夠提供更多資金,並向關內徵聘更多醫生,新設一些臨時醫院以便留置病人,同時隔離病患和家屬,做好消毒和焚燒工作。

而零三年爆發的“非典”疫情,的隔離、消毒等防疫手段,正和他當年所做的如出一轍。

伍連德曾他自言道:“我扮演了一個龐大組織總司令的角色,給醫生、警察、軍隊,甚至地方官吏下命令”。

鼠疫,又見鼠疫

疫情得到的確認,各種防疫措施也有序的進行著,但是伍連德觀察到了一個相當令人沮喪的事實:和鼠疫的鬥爭已經過去一月有餘,雖然疫情的蔓延得到了一定控制,但哈爾濱每天的死亡人數卻依然居高不下。

這到底是是什麼原因呢,直到有一天伍連德親眼見到了一幕駭人的場面,他終於明白這場大戰遲遲無法收場的原因……

一次伍連德經過傅家甸外的墳場時,突然目不轉睛,久久不能移步。橫七豎八的屍體和胡亂堆疊的棺木被露天棄置著,縱向排列成長達數百米,有些棺木完全沒有合嚴,屍身的四肢和頭顱從縫隙中伸了出來,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呈現出黑紫色,比恐怖小說中的描述還要驚悚瘮人……

傅家店墳場的狀況,結結實實地震驚到了伍連德,對於極其耐寒的鼠疫桿菌而言,這個陳屍數千的大墳堆無異於是個龐大的活體細菌冷凍庫。所以正因為有它的存在,哈爾濱防疫工作,卻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對於這麼多數量的屍體,該如何妥當處理呢?

伍連德首先想到的,是將全部屍體深埋,這也是國外關於鼠疫記錄中最常見的處理屍體方式。可是冰封的泥地已經硬得如石塊一般,表面還有二尺厚的積雪,要開掘挖坑難度太大。更何況這墳場的屍體數量以千計,想要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無異於天方夜譚。就算要深埋,也至少要等到開春冰雪稍融才能進行。

見此狀況,伍連德無奈地嘆了口氣。既然深埋無法實現,那就只能採取最無奈的方法了:將屍體全部焚燒掉。鼠疫桿菌雖然在低溫中能存活得有聲有色,但卻不耐高溫,超過 30℃ 就會逐漸失活,在 55℃ 下加熱 15 分鐘,或是煮沸狀態下 1 分鐘,就能徹底殺滅它們。所以,選擇用火燒的方法焚屍,是徹底滅除病菌的最佳方案。

可惜的是,在那個歷史時期的中國,民俗是崇尚「入土為安」的土葬,想要進行大面積焚燒屍體,絕對是褻瀆祖先、有違人倫的行為。

道臺於駟興不敢做這個主,只得上報,最後經過伍連德和一些有識官員的努力,最終焚屍被批准。

焚屍的熊熊大火一共燒了三天,因為高溫的原因,還將墳場的凍土融化,形成了一個直徑 6 米的深坑。工人將剩餘一些未燃盡的屍身重新堆放起來,進行了二次焚燒,然後再把屍堆清理乾淨,將骨灰全部埋進坑裡。 2200 多具屍體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就這樣,又一個月匆匆過去,新的一個月裡防疫局的統計出一個令人無比激動的數字:零!

這意味著肆虐哈爾濱近半年的鼠疫,竟然終於偃旗息鼓了。而此時距離伍連德的到來,僅僅過去了兩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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