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嘆:世界上許多紛爭,除了現實利益外,還有歷史榮譽

一、希臘

荷馬的邁錫尼:人們對邁錫尼的印象,大概都是從荷馬史詩中獲得吧?那位無法形容的美女海倫,被特洛伊人從邁錫尼搶去,居然引起十年大戰。

邁錫尼王朝除了對外用兵之外,還熱衷於宮廷謀殺。邁錫尼這座山頭,活生生地壘出了一個早期文明的重大教訓:不管多麼強悍的君主,多麼成功的征戰,多麼機智的謀殺,到頭來都是自我毀滅。不可一世的邁錫尼留下的遺址,為什麼遠比其他文明遺址單調和乾澀?原因就在這裡。

唯一讓邁錫尼留名於世的人,不是君主,不是將軍,不是刺客,也不是學者,而是一位詩人,而且他已經失去視力。

千年一嘆:世界上許多紛爭,除了現實利益外,還有歷史榮譽


納夫里亞:但在當初,像希臘這樣一個文明古國長期被土耳其佔領,只要略有文明記憶的人一定會非常痛苦,因為文明早已成為一種生態習慣,怎麼能忍受一種低劣的方式徹底替代?

奧林匹克:當年有一個母親化妝成男子進入賽場觀看兒子比賽,得知兒子獲得冠軍後,她一聲驚呼,露出女聲,上前擁抱又露出女形,照理應該懲罰,但是人們說,運動冠軍一半是人一半是神,我們怎麼能懲罰神的母親呢?此端一開,漸漸女性可以入場觀看比賽了。


二、埃及

昨夜深夜抵達開羅。在羅馬時代,這條路線坐船需要花費幾個月的時間。很多載入史冊的大事在此間發生。例如:埃及豔后,克里奧佩屈拉和羅馬將軍安東尼就在這個茫茫水域間 生死仇戀,引頸盼望,被後人稱為古代西方歷史上最大的愛情。

人面獅身的斯芬克斯雕像。人類真正的奇蹟是超越環境的,不管周邊生態多麼落後,金字塔就是金字塔,讓人一見之下忘記一切,忘記來路,忘記去處,忘記國別,忘記人種,只感到時間和空間在這裡會合,力量和疑問在這裡交戰。

我站在最大的那座胡夫金字塔前恭敬仰望,心中排列著以前在書本里讀到的有關它的一系列疑問:

考古學家斷定它建造於四千七百年前,按照簡單的勞動量計算,光這一座,就需要十萬工匠建造二十年。但這種計算是一種笨方法,根本沒有考慮一系列無法逾越的難題,例如:這些巨大的石頭靠什麼運過來的,又如何搬運上去的?十萬工匠二十年的開支需要有多大的國力支撐?而這樣的國力在當時的經濟水平下又需要多大的人口基數來鋪墊?那麼當時埃及的總人口是多少?地球的總人口是多少?

千年一嘆:世界上許多紛爭,除了現實利益外,還有歷史榮譽


盧克索:盧克索的第一勝蹟是尼羅河東岸的太陽神廟,今天文明的最高原則是方便,使得天下的一切變得易於把握和理解。這種方便原則與偉大原則處處相背,人類不可能為了偉大而捨棄方便。因此這些估計的魅力,永遠不會被新的東西多替代。但是,正因為如此,人類和估計就會遇到雙向的悲愴:人類因無所敬仰而淺薄,古蹟因身後空虛而孤單。

古埃及的生態遺蹟,在盧克索被較多地保存,我把這種保存成為“封存”。

“封存”的第一原因是遷徙。如果埃及的重心不遷移到亞歷山大和開羅,而是繼續保持於盧克索,那麼此地的古蹟必然隨著歷史的進程改變自己的身份,越受新的統治者重視,情況就越糟糕,一次次刷新,很可能是最根本的破壞。

我在尼羅河西岸又看到了另一個更有趣的“封存”現象,那就是遺民。西岸墓葬群周圍生活著一批法老的後代。他們拒絕遠地嫁娶,血緣穩定,生活簡樸,思維單純。不妨說他們的外面,身材還餘留著法老時代的諸多特徵,因此可稱之為“法老人”。他們中很大一部分還從事著手工刻石,許多古廟的修復都與他們有關。

這批遺民首先自己被“封存”了,然後再由他們來“封存”遺蹟。

古代的失落和現代的失落,畢竟是有情感聯繫的,世界上許多的紛爭,除了現實利益外,還有歷史榮譽,一些文明古國即使口中不說,心裡卻十分在乎。

——餘秋雨


千年一嘆:世界上許多紛爭,除了現實利益外,還有歷史榮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