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玉:大女主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在2020年這個有些劇荒的開春,因疫情滯留家中的人們也只能通過重溫經典電視劇來打發時間了。


蘇明玉:大女主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近些年來,中國的電視劇領域迎來了一個大的潮流,即女性意識的轉向,許多劇作開始以女性視角展開敘事,比如《甄嬛傳》《延禧攻略》《歡樂頌》《北京女子圖鑑》等,這類電視劇也被稱為“大女主劇”。

其中的女主人公一改往日的溫婉賢惠,以強大的個性和行動力在所處環境中獲得較高的地位,事業成功同時經濟獨立,擁有自己完整的世界觀和明確的奮鬥目標,感情方面不糾結與傳統思想中的“女大當嫁”,而是追求愛情的自由。

這類女性往往具有共同的外在特徵:精明幹練,高冷且自信。

而《都挺好》中的蘇明玉,則是大女主的典型代表。三十多歲的她不曾戀愛,一心撲在工作上,通過超乎常人的努力,成為職場精英,躋身富裕階層。

豪宅名車,錢多到花不完;給父親買衣服,幾千塊錢一件從頭到腳從裡到外一點都不心疼;父親投資被騙了6萬,她爽快拿自己錢抵上;二嫂向她求助要借20萬買房,她眼都不眨直接說不用還了。

這種人物設定和情節設置顯示了編劇和導演對大眾心理的準確把握,使蘇明玉成為現實中女性“

想象的烏托邦”。

其實,絕大多數女性在現實社會中的境況仍然堪憂,在職業發展中易遇瓶頸,在家庭生活中更是一地雞毛。對於女性來說,每個人都渴望自由,但並沒有足夠的實力獲得自由。於是蘇明玉類的大女主便成為她們的精神慰藉。

不過她們可能並沒有意識到,蘇明玉光鮮亮麗的背後,卻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她就像個懷抱金錢的刺蝟一樣,表面鋒芒畢露,內心卻敏感而脆弱。”

蘇明玉憑藉自己的努力與幸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有自己的房子,穿自己想穿的衣服;安葬母親,她一出手就是四十萬;在父親的養老的問題上,她可以給父親買房子、請保姆。

但是物質的極度豐裕,也掩蓋不了精神世界的不堪一擊,原生家庭的創傷永遠是紮在心中的一根刺。

一、難以療救的創傷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阿德勒


蘇明玉:大女主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她生活在一個重男輕女思想嚴重的家庭,母親對兩個哥哥的溺愛與對她的刻薄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蘇家父母和三個孩子生活在蘇州老宅中,家庭條件一般,大兒子蘇明哲清華大學畢業,考上了美國斯坦福大學研究生,半額獎學金,一年還需要 15 萬的生活費,家裡砸鍋賣鐵把大兒子送去了美國。

二兒子蘇明成是“媽寶男”,表面上時刻替父母考慮,實則工作、結婚、買房全是家裡出錢。

小女兒蘇明玉成績優異,自立自強,本應該有機會衝刺清華大學,卻硬被原生家庭按在了師範大學的人生軌道上。

“我們等了一輩子,都在等父母一聲抱歉;父母等了一輩子,都在等我們一聲謝謝。遺憾的是,大多數人都沒有等到。”



蘇明玉:大女主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無獨有偶,樊勝美的經歷與蘇明玉何其類似。父母重男輕女,一味向女兒要錢貼補兒子,殊不知樊勝美在大城市的生活早已捉襟見肘。她非但沒有從家庭中得到過愛,反而被整個家庭壓得死死的。

二、精英女性的失落

無論是蘇明玉還是樊勝美,原生家庭所帶來的創傷將會伴隨一生,對一個人性格的形成和人生道路的選擇會產生巨大影響。

電視劇《都挺好》改編自阿耐的同名小說。阿耐以社會地位、個人能力、處事態度為衡量標準,塑造了眾多精英女性形象,蘇明玉和《歡樂頌》中的安迪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將二人橫向對比,我們可以發現二人具有高度的一致性:最年輕的銷售經理蘇明玉和首席財務官安迪具有高出一般女性的社會地位,在具有高貨幣資本的同時,也具有超高的情感負資產。

首先,對於他人公開表達的喜愛感到無所適從和不自信。在早期的成長環境中,她們很少獲得稱讚和鼓勵,這也使得在獲得別人的喜愛和讚許時會感到十分侷促。

其次,迫切地以向下的資源輸出獲取情感收益。因為內心缺乏情感慰藉,所以她們總是希望通過利用自己手中的資本或人脈資源給予他人力所能及的幫助,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些許的情感滿足。

“我需要你,就像我需要快快樂樂的生活。你跟著我會快樂,我保證。苦瓜結出來的籽是甜的。”


蘇明玉:大女主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第三,在對愛人的選擇上,她們都放棄了彼此欣賞、心靈默契的愛人,而選擇了男性氣息更強的,能夠使自己得到照顧的愛人。蘇明玉在心靈上受柳青吸引,柳青對蘇明玉展露的保護概念是平等的、互幫互助式的,而石天冬則展現了一種強對弱的持續的保護,最終蘇明玉選擇了石天冬而放棄了柳青。安迪沒有選擇與自己旗鼓相當的譚宗明和包亦凡,而選擇了年紀大她許多的魏渭,她也許與魏渭對其無微不至的照顧是分不開的。

從蘇明玉和安迪的經歷可以看出,女性對社會地位的居高難安,對情感的顧盼與需求,以及堅強性格表層下對“嬌弱”的期待,都揭露了在大女主的背後,其實是一片荒蕪。

三、迴歸家庭的“小女人”

雖然,蘇明玉呈現在觀眾面前的一直是雷厲風行,殺伐果決的一面,但是從一些細節上可以看出她對自我的身份期待。

在對兩位男性追求者的選擇上,柳青把身邊的蘇明玉被視作知心夥伴,兩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在一方弱勢時另一方迴護;而在石天冬心裡,蘇明玉感受到的是被當作“小女人”呵護的愛情,蘇明玉無論示弱與否都一律被當作弱勢方受到保護。歸納石天冬在與蘇明玉的接觸中對其反覆使用的形容詞,“孤零零地”“滿是落寞”“孤寂”“楚楚可憐”“令人疼惜”皆屬於相近範疇的詞語。可見,“嬌弱小女人”是蘇明玉對自我的理想定位。

“你可以選擇不原諒,但你也可以選擇放下。”

“要做到原諒,可能很難,但至少學著放下,還是期望你,能為自己,活出一個更好的後半生。”

另外,蘇明玉最終放棄了通過打拼獲得的高薪職位,而在蘇大強罹患老年痴呆時全心照顧父親。這也實現了蘇明玉對家庭的迴歸。

蘇明玉:大女主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蘇明玉在前半段成長過程中偏離家庭中心,又在後半段的成熟中趨近家庭中心,並最終迴歸家庭。她的行動體現了她主動向往弱勢角色,重建依附關係,對男性力量有潛在的崇拜與認可。她的行為結構沖淡了“她並不像示弱於男人”的錚錚誓言,在以“堅毅”標榜自身的同時也銷燬堅毅。

對於進入大眾視野並引起劇烈反響的影視劇作品,我們不能被表象所矇蔽,而要審慎地分析人物背後的心靈結構和行為邏輯,在此基礎上對女性命運有更深刻的關照。

與此同時,還有一種現象值得警惕。蘇明玉類型的大女主對於當代女性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被認為是對男權體制的顛覆,是女性的烏托邦。

這其實只是一種擬態真實。這種擬態真實讓所有女人都認為自己已經具備成為“大女主”的能力,可以輕鬆逆襲。

但是真實的社會和電視劇內的擬態真實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必須保持一種理智態度。換言之,不能因為“大女主”的藝術想象而忽略掉真實生活中的性別平等問題。這種缺乏思考與自我陶醉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然而,當我們津津樂道地討論大女主,並認為這是一種令人興奮的現象而大肆討論時,早已不知不覺落入了男權的窠臼。

只有當這類女性形象成為熒屏上的普遍現象,而輿論又不意外,不大肆討論的時候,男女平等才可能真正實現。

性別秩序的重構過程必然是漫長的,但並不是絕望的。許許多多女性正在重拾被遮蔽的自我,在應對外界強加給女性的壓力時變得更加果敢,這都是令人鼓舞的事情。相信終有一天,女性背後那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會在陽光的普照下蕩然無存。

蘇明玉:大女主的背後,是觸目驚心的灰色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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