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在｟似是故人來｠中說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1〕
桌子上放了一張大紅色的結婚請帖，
荔枝小姐坐在我的對面，
她說
S
明天我要結婚了
我希望程遠航這個人渣去搶婚
咖啡店的背景音樂突然跳到了
陳奕迅的｟富士山下｠
原諒我不再送花
傷口應要結疤
花瓣鋪滿心中墳場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終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
………
荔枝小姐說
彷彿我從一出生就是一個卑微到塵埃的存在
可唯一恨過老天的是
如果我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
在遇見程遠航的那一天
我寧願戳瞎自己的雙眼也不想看到他
〔2〕
2006年
夏
H中學最出名的三件事
全省第一的名牌大學升學率
校草程遠航
還有荔枝小姐家境的貧窮
其他人都走後，
荔枝小姐偷偷的從書桌內拿出自己的鋁製飯盒
做賊似的慌忙塞進書包
她怕極了同學們嘲笑的表情和相互推搡她的樣子
背上書包匆匆的跑出校門
她只有一套校服
要趕回家洗了晾乾明天還要穿的
偏偏出校門的時候
同班的三個女生拽住了她的頭髮將她拖到一邊
沒有多餘的話語
荔枝的臉上狠狠捱了一巴掌
女生仍不解氣的朝她肚子上踹了一腳
紅色的指甲摳到她的肉裡
這只是小小的警告明天化學考試你要是再敢不傳答案
我就找人砸爛你家的煎餅攤
打的你那瘸腿的老爸滿地找牙
女生轉身離去的時候還朝她的臉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已經是盛夏了
可是荔枝還是感覺四肢蔓延著陣陣浸骨的寒意
好半天才晃過神來自己還躺在地上
天空連一片雲彩都沒有
她問天
既然你碾死我比碾死一隻螞蟻都容易
為什麼不乾脆碾死我
沒有回答
可冥冥之中是將她碾成了死灰
〔3〕
轉過街角
漢堡店亮起了燈
荔枝快步的走進去
她要整理乾淨自己再回家免得爸爸擔心
在公用的洗手檯上搓著手上的泥土時
淚水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關上水龍頭
咬住下嘴唇壓抑住自己的崩潰
走下臺階時
旁邊有人遞過來一支甜筒
那是一隻很漂亮的手
抬頭
程遠航
她知道這個明媚的少年
H中學的大熊貓
才高二就已經被定下來B大的保送名額
他對她說
吃個甜筒心情會好一點我也是H中的
籃球很炫的在他的食指上打著轉
荔枝說那個背影擊中了她的心
她從未想過雲泥之別會有交集
那天的日記只有三個字
程遠航
〔4〕
一個溺水的人看見了一根稻草
會怎樣
第二天清晨
荔枝穿著溼嗒嗒的校服在學校的草坪上假裝晨讀
這是她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用餘光注視著進校的同學
如願的看到那個心心念的身影后
雀躍的進入教室
好運延續到今天沒有同學刁難她
放學後去幫爸爸收攤
遠遠的看到昨天的幾個女生圍在攤前
荔枝感覺自己的右眼皮突突的跳了兩下
飛快的跑過去
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來捧場叔叔做的煎餅啊
爸爸憨厚的笑著
荔枝的臉色憋到發青
回去的路上
爸爸說 荔枝呀 那幾個女娃娃都是你的好同學
說你學習好 以後要多幫幫人家
荔枝悶悶的應了一聲
抬頭看向前面的路
黑的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
唯一亮色可能就是每天能見到程遠航
日子無驚喜也無波瀾的向前走著
〔5〕
學校組織的戶外活動荔枝從來不報名
因為她知道會有一筆大額的支出
可這一次她在班主任的辦公室的門口聽到
十人一組 按學年成績名次分組
意味著
她和程遠航一組
一整天荔枝都在想要怎麼和爸爸說活動費用的事情
晚飯的時候
照例吃的是今天剩下的煎蛋
荔枝說
班主任組織補課 補課費500元
爸爸的筷子在碗邊停了一瞬
答應了一聲 唉 知道了 什麼時候交
荔枝心裡突然酸到要死
生活將面前這個男人磨到兩鬢斑白
〔6〕
好似現在荔枝小姐還是對那次的謊話有那樣深的罪惡感
所以對她和他之間的開始
一代而過
只是說
程遠航誇我長得漂亮
荔枝小姐長得確實漂亮
人群中一眼就覺得驚豔到的那種美
能想象的到
白色校服下那張清純的臉龐和眼底淡淡的憂傷
是怎樣短暫的勾了程遠航的魂魄
年輕的少年心中都有個英雄夢
他也曾打心底想要保護這個瘦弱的女孩
可現實讓他終有一日看到了她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寒酸
對
寒酸
荔枝說
這是程遠航形容她時用過的最狠毒的字眼
〔7〕
對於那樣要面子的少年來說
劈腿富二代並不在意料之外
兩人的家境相當
周圍人都說郎才女貌
甚至連一個同情的目光都不屑給荔枝小姐
她就這樣被失戀了
後來程遠航說想她
重新擁她入懷
也再一次劈腿
她就這樣被甩了
再後來程遠航說還愛她
吻上她的唇角
也吻了別的女人的嘴
她就這樣的被拋棄了
程遠航最後一次讓她滾的時候
她沒有告訴他自己懷了他的孩子
因為愛了他那麼多年
她想看他為自己奮不顧身一次
〔8〕
婚禮上
荔枝小姐的我願意沒來得及說出口
程遠航扛著她衝出了酒店的門口
荔枝小姐衝他咆哮
你破壞了我的婚宴
程遠航遞過來一支甜筒
有人說吃甜筒心情會好
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番外】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永遠的留在了冰冷的手術檯
程遠航沒有出現在婚禮上
荔枝小姐在淚水中嫁給了那個禿頂肥肚子的老頭
每個人都說看新娘感動的哭了
命好啊，嫁給這麼有錢的人
在一片祝福聲中心底荒涼成一座孤島
這麼多次的疼痛都學不乖麼，一定要逼死自己麼
荔枝說
我沒有逼死自己
卻逼死了爸爸
為了給程遠航買一雙限量版的球鞋
爸爸半夜給人洗車
為了給程遠航換新手機
爸爸寒冬的早上去海鮮市場給人搬海鮮
為了給程遠航買球賽的門票
爸爸去給人卸貨車
貨物砸下來的時候
一切都來不及了
荔枝連哭都來不及了
葬禮過後
荔枝在爸爸床底下的鞋盒裡翻到一堆皺皺的
卻疊的很整齊的零票
一元的
十元的
五十的
汗漬漬的擺在盒子裡
盒子的外邊寫著
寶貝的補課費
這一輩子
原來
只有爸爸在心裡叫自己寶貝
納蘭性德說
誰念西風獨自涼
蕭蕭黃葉閉疏窗
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回憶還有另一個名字
錐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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