懟哭1000個交通局長,也不能解決你的“打車難”

寒風中,你佇立在街頭,半個小時也等不到一輛“正規的”出租車,身邊卻停靠著幾輛鬼鬼祟祟的“黑車”,要價比出租車打表貴兩倍。司機就在幾米外等你屈服,他們甚至興致勃勃、幸災樂禍地看著你。

你打開網約車軟件,卻發現因為這個城市嚴苛的管制,街頭的網約車越來越少,在周邊區域,你被系統排號在800開外。下圖感受一下……

懟哭1000個交通局長,也不能解決你的“打車難”

此時,你是不是很想懟人?

是的,我就數次遭遇這窘境。即使在首善之區,交通高峰期打車每次都讓我頗為憋屈。

出租車是否屬於公共交通範疇,經濟學者們一直在爭論。但無論如何,作為一個被行政高度管制的行業,無論是供給不足,還是服務水平低劣,最先應該被追責的,不是滿口煙味的的哥,甚至不是遊蕩街頭的“黑車”,而是管制者。

沒有足夠放權,就應該承擔管理失效的全責。2月11日,西安廣播電視臺一檔問政追責欄目,《黨風政風熱線》對高陵區交通局長劉鵬武的追問,博得西安人民和網民們的廣泛點贊,就說明,“天下苦交通局久矣”。

主持人連問三個問題:“為什麼有這麼多黑車?為什麼有人坐黑車?難道您不知道嗎?”

話筒所向的劉鵬武局長一度啞口無言。事後看來,這固然與劉局長媒體素養和口才應變能力欠缺有關,更因為他被追問的問題過於日常和實錘,讓他無從遁詞。

可以想象,劉鵬武局長在離開演播間,回到辦公大樓後,肯定會痛定思痛,下功夫治理一下轄區內的“黑車”。然而,也僅僅是“治理一下”而已,恐怕沒人會相信他能解決這個老大難問題。

再看劉鵬武局長對“黑車”問題的思考,“執法上有些害怕違規,有畏難情緒,糾結。你執法吧,弄不好就違法了,你弄得不到位,群眾還投訴你,方方面面的,不好把握。”

很顯然,他還是將“黑車”橫行歸咎於執法力度不夠。但這顯然並不是問題的癥結。“黑車”太多的前提,是當地出租車和網約車供給嚴重不足。大量外溢的乘車剛需,成為滋生“黑車”們漫天要價的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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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者為劉鵬武局長

西安市最早試運營出租車是在1980年,一共就15輛上海牌小轎車,還是站點化運營。兩年後,西安第一家出租車公司成立。至1995年,西安共有出租車9878輛。15年間,出租車數量增長657倍,不可謂不神速。

接下來,就讓人費解了,從1995年到2001年的6年間,西安只增加了不到2000輛出租車,達到10730輛。

更有趣的還在後邊,2010年,西安市出租汽車管理處副處長侯海平對華商報表示,西安城市建成區面積由2002年的200平方公里左右,擴大到當時近400平方公里;城市人口也從2001年的694萬增加到2009年的834萬,而10年間,出租車僅僅增加了32輛。

西安的情況並非個例,在鄰近的省會城市鄭州,出租車數量從1994年到2013年的20年間,只增加了一輛。同期,鄭州的人口和城區面積分別擴大了3倍和1倍。

懟哭1000個交通局長,也不能解決你的“打車難”

新華社當年的報道

至今,西安的出租車數量停留在12000多輛,而總人口即將突破千萬。

在這樣的數據面前,與其追問某一位交通局長“為什麼有這麼多黑車”,還不如問他們,“為什麼不放開管制?”

事實上,西安市“資深業內人士”也曾對媒體表示,不投放更多出租車,是因為害怕出租車運營者們的抵制,“甚至引發集體性事件”。鄭州的解釋也大差不離,甚至也確實發生過出租車運營者抵制新投放的事件,

但是,政府職能部門行政,理應從公共利益和民眾福祉出發,只要依法合規,何必被既得利益者的抵制束縛手腳?還是說,交管部門尤其是個別領導幹部,本身也是出租車運力短缺的既得利益者,讓他們對自己下刀,太難為他們了?

出租車的核心利益,在為壟斷的牌照,即運營權。作為市民出行的剛需,出租車越短缺,每一張出租牌照就會越貴。而且,各地的出租車管理又基本受制於計劃經濟思維,窗口行業卻黑箱作業,想不出么蛾子都難呀。

所以,媒體別說問責一兩個區級交通局長,就是懟哭八百一千個交通局長,只要不窮追猛打市民“打車難”背後的行政思維滯後和既得利益作祟,都對現實沒太多補益。

事實上,西安市這樣的大中型城市本來有很便利的途徑,來解決出租車行業本身所無法克服的痼疾,那就是放開對網約車不合情理、更有悖於法理的限制。只要網約車有基本的生存空間,市民將不再“打車難”,街頭的“黑車”也會喪失市場,除非在網約車平臺完成和規轉型。

懟哭1000個交通局長,也不能解決你的“打車難”

華商報體驗西安“打車難”:40分鐘遭63次拒載

可惜的是,西安幾乎算得是對網約車最不友好的省會城市之一,尤其是長安區,交管部門幾乎禁絕了網約車。2018年5月25日,《西安市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正式出臺,當地媒體和市民哀嘆,“以後可能真的打不上車了”。

在劉鵬武局長遭遇追問之前,網約車頭部公司滴滴出行被報道,2018年該公司全年虧損高達109億元,而全年滴滴在司機補貼方面的投入共計113億元。

而根據交通部發布的《2017年交通運輸行業發展統計公報》,截至2017年底,全國城市擁有巡遊出租車139.58萬輛,而各地交通部門對一臺車的燃油補貼從幾千到一萬多不等。若按照每車每年1萬元燃油補貼估算,每年全國出租車補貼可達140億元。

在各地網約車新政頻出之後,頻繁遭遇“打車難”的我就奇怪了,既然國家每年補貼出租車行業這麼多錢,為什麼它還無力,看上去也無心提供充足的服務?而滴滴出行以虧損來補貼司機,卻遭遇不少地方的交管部門圍追堵截。

解決“打車難”,原本不難。真正難的是,被我們寄予希望解決“打車難”的有關部門部門和某些人,每天都巴不得市民“打車難”,抬升他們的政策紅利呢。

“打車難”的答案,在市場,而不在局長。什麼時候,這個國家學會了尊重市場,局長也不會做得這麼無能,遭遇這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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