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头蜷缩在沙发里，目光有些呆滞……
他抬眼望向门口，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门口隐隐传来敲门声。他呆望着门口，似乎在确认敲门声是真的存在。“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愈来愈大而且紧凑，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迟疑的站了起来。他缓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一个巡警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又侧一下脑袋往客厅里打量着......
“请问有什么事？”他问巡警。
巡警掏出证件晃了一下：“这是我的证件，我需要进去看看。”
他楞了一下，缓缓转身走回屋里，“进来吧，不管你什么来意，进来说吧，站在门口不好......邻居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噢，对不起......实际上是你的邻居报了警，说你经常干扰他们休息。”巡警跟着他往客厅里走了几步。
“报警？干扰他们休息？这不可能！”他耸了下肩，一脸的惊讶。
“这个......我们接了警，就必须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巡警一面说着，一面环顾着客厅，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肯定个误会，我是一个非常喜欢安静的人，不喜欢别人打扰我的生活，也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生活，我不可能干扰到邻居休息的。”他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是的，你的客厅很干净，希望这只是个误会......但我还是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做一个笔录。”
他点点头：“可以理解，这是你的职责......还是坐下来说吧，我倒想了解一下邻居是怎么投诉我的......”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巡警随即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并从口袋里掏出了小本子和笔。他有些紧张，向后靠着沙发，沉默着，等待巡警的提问。
巡警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大约在一个小时前，你和谁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也许是辩论，并且砸碎了一些东西，推倒了家具......弄出很大的声响？”
他摇摇头：“没有，我一个人住，我说过，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我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的生活......再说你看看这里......这么干净，这么整齐，像是砸坏过东西，推倒过家具吗？”他说着，有点激动的指点着四周。
巡警顺着他的指向再次环顾了一下客厅，......低头在小本子上做了一些记录。
“你和邻居有过什么矛盾吗？”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不来往。”
“哦？......不过你的邻居对你倒是挺了解的......他们说出了你的姓名、年龄......这个我要向你核实一下......”
“不用了，他们说的一定对！”他忽然狠狠地说。
“为什么？”巡警有些惊讶。
“因为他们偷窥！他们是变态的、无聊的、恶心的偷窥狂！”他忽然激动地叫嚷着，双臂也伴随着挥舞了一下。
“这个......实际上......你的邻居看上去很正常。”
“不要为他们辩解，我知道他们，我早看清了他们！一群肮脏、恶心的偷窥狂。”他目光空洞的望着地面，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群？可你的邻居是一对小夫妻......只有两个人......”
“不光是他们，还有别人......”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把身子探向巡警，轻轻指了一下客厅的窗户，“经常有人从窗户那偷窥我，所以我把窗帘拉上了。”
巡警看了一眼拉着窗帘的窗户，把小本子合起来。“你这是20楼......不可能有人趴在窗户外面的......”
他轻蔑地一笑，“偷窥用趴窗户吗？他们用望远镜，对面楼的都是，恶心变态的！”他转头向拉着窗帘的窗户狠狠地骂着。
巡警沉思片刻，把小本子装进口袋，站起身来走到客厅中间。
他的目光追随着巡警。
“很晚了，休息吧，保持安静......明天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巡警微笑地着看他。
他低头沉默着，忽然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巡警：“你才有心理问题！滚！”
抱枕划着一道弧线被丢出去......落在客厅中间，那里空无一人......
他双手抱头，蜷缩在沙发里，沉默着......
他缓缓抬起头来：“医生......我是不是真的有心理问题啊？”
“大部分人都有心理问题，区别在于有没有形成认知障碍，你可以说说自己意识到的问题......如果你希望我帮助你的话......”医生懒散的靠坐在沙发上，右手把玩着一支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沉思着，转头看向拉上窗帘的窗户，“我找不到人说话......”他脸上显出忧郁的神情。
“哦？能说具体点吗......”医生依旧把玩着那支笔，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许是我不想说话，因为我找不到人说话......”他依旧看着窗户，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要找什么样的人说话？”医生倾过身子看着他，把笔放在茶几上，其实那是一只烟......
他忽然也把身子倾向医生，低着嗓音、神秘地说道：“我要找一个能听得见我说话的人......”
“但是......如果是你拒绝别人听见你的声音呢？”医生也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反问。
“拒绝？”他有些错愕。
医生把身子靠回沙发，轻轻点了点头。
“不会的！我不会拒绝人，我希望有人和我说话，我希望有人听我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我怎么可能拒绝人呢？如果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他看着医生急切地解释着，像是受了很深的误解。
“但是你说过要找一个能听得见你说话的人，除非你不愿意说出来，否则别人怎么会听不到呢？”医生有些不屑地挥了一下手。
“可是我只有找到了愿意听我说话的人，我才会说话，你会对着空气说话吗？”他像忽然想到什么，摆出一副思考的神情呆望着地面，“......哦，是哦，有时候我会对着空气说话，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医生沉默的看着他，神情很冷漠。
“人活着总是要说话的，不是吗？不说话的人有存在的意义吗？”他不依不饶地追问，并且忽然抬眼看着医生，像是要从医生那里寻求一个重要答案。
医生没有回答，并且有些不耐烦，看着拉着窗帘的窗户，继续沉默着。
“回答我！人活着是要说话的，不说话的人有存在的意义吗？”他执意地问着，两眼直勾勾看着医生。
“没人拒绝你，如果你想说话就一定能找到人......”医生转过脸来看着他，冷冷地说。
“不对！......他们就是在拒绝我，我知道的......”他忽然似有所悟，缓缓地说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前面。
“他们？他们是谁？你的朋友、同事、还是邻居？”
他好像没有听见医生的问话，依旧看着空洞的前面，自言自语着，“他们老在背后议论我，认为我很怪......我怪吗？不怪吧？”
“这只是你的猜想，实际并不是这样。”医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是这样，一定的！”他恨恨地说，“所以他们偷窥我！他们是变态的、无聊的、恶心的偷窥狂！”他叫嚷着，双臂也伴随着挥舞。
“是吗......也许你该找个亲密的朋友诉说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医生有些无奈的耸了下肩，拿起茶几上的烟要点上。
“别抽烟！”他狂怒了，“你这个不尊重我的家伙！”他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了过去。
抱枕划着一道弧线被丢出去，落在客厅中间，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两个抱枕......
他看着拉上窗帘的窗户出神......
当他转过脸来看着对面沙发时，嘴角现出一丝微笑......
“大家好久没见你了，有空出来聚一下呗？”朋友大咧咧的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他。
他看着朋友，轻轻点了点头。
“咱们挑个时间聚一下，好好喝一杯！你呀，不爱喝酒也得跟着喝，大家都喝醉了才好！”朋友有些兴奋，脸上满是愉快的表情。
他又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也显出些愉快。
“喝醉了咱们再一起去K歌，喝醉了酒唱歌那才叫有味道......‘繁星流动，和你同路......’”朋友轻哼了几句，双手配合着节拍轻轻挥动，“咱俩要是合唱这首歌啊，一定嗨翻全场！哈哈......”朋友高兴地笑了。
他也跟着笑了一下，眼里闪现一丝神采。
“哎，上次叫你去泡吧咋不去呢？”朋友笑着问他。
“上次？有么？不记得了......”他有些茫然。
“也是哦......都过了大半年了......”朋友歉然的笑了一下，“以后我们多叫你出来吧，一起吃饭啊，泡吧啊，唱歌什么的......好不好？”朋友笑吟吟看着他。
“好啊”，他笑着答应。
“OK，就这么定了......”朋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想要点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问他：“我能在你这抽烟吗？”
他沉默着点点头。
朋友迟疑片刻，把烟放回了口袋，“算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
他依旧沉默着，脸上现出一丝莫名的、复杂的神情。
朋友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伸了伸懒腰，自顾自地在客厅踱着步子，打量着他的客厅。一个简单、整洁、普通的客厅。
他的目光追随着朋友的视线，有些局促不安……“过来坐吧......”他说道。
“不了，”朋友转过身来，“还有事呢......他们在酒吧等我，咱们有空再聊吧......”朋友笑着向他摆摆手。
“哦，那好......”他也摆摆手，但笑容有些僵硬，最后笑容是慢慢隐去了，只是看着对面，眼神空洞而出神......
片刻的静默之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客厅中间，把地上的两个抱枕捡了起来，无力地丢回到沙发上。
他走进卫生间，在洗脸池前站着，静静地看镜子里的影像......
“咚咚咚...... 咚咚咚......”客厅里回荡着敲门的声音，他缓缓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他仿佛在镜子里看到了巡警的影像，也正举手敬着礼，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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