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盡帶黃金甲》:喧譁與沉靜的戲臺,道德與倫理的悲歌

待來秋後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黃巢《不第後賦菊》

《滿城盡帶黃金甲》於2006年在國內上映。取材自曹禺戲劇《雷雨》,講述了發生在南唐五代十國時期皇宮內亂故事。將一眾皇室家庭的悲劇與復仇的故事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滿城盡帶黃金甲》:喧譁與沉靜的戲臺,道德與倫理的悲歌

角色海報

這部影片是我國著名導演張藝謀創作的劇情片,影片上映之後反響極大,並且在當年獲得多項大獎提名。整部影片令人最為印象深刻之處,就在於其宏大的場景構造和人物具有的複雜倫理關係和情感矛盾。

出身皇家,個人命運都非自己選擇。在一場又一場跌宕起伏的矛盾之中,影片走上悲劇結局,繼而引導著觀眾更為深入的思考愛情,生存,價值,精神信仰等各方面的深層問題。不同於其他的國產影片之處,就在於其大製作和恢弘的色彩運用、令人深刻的人物塑造。

通過懸念留白化的敘事手法與恢弘壯麗的鏡頭語言,沉重悽婉的音樂藝術,讓觀眾在宏大敘事結構之中,回味並且思考人性悲劇及其生命的本真價值。

今天我將從敘事手法,鏡頭語言及其電影的配樂藝術三個方面解讀《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電影向我們傳達的人性價值意蘊,並且結合影片之中的相關內容,談一些對於現今社會所具有的現實意義及其本人看法。

1.多線人物矛盾,懸念留白敘事

亞里士多德對於敘事的定義,現今被認為是最為經典的定義。

即“每一個敘事都包含著開端、中段和結尾,都是以出現問題——嘗試解決問題——問題得到解決——新的問題出現——新的解決方案等敘事的階段來揭開整個故事的發展。”

此類敘事手法最為靈活而又深刻的運用,就在於懸念式敘述手法。

懸念式的敘述手法有助於吸引觀眾在一次又一次的揭露隱藏著的人物之間的情感鏈條的快感之中產生追問下去的好奇心。

《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電影,靈活運用懸念式敘事手法來表達劇情的走向。從電影開始到結束,大王、王后,大太子,二王子,三王子、黑衣人等都有著自己的故事,也有著複雜的情感與倫理矛盾。

這些倫理與情感矛盾在一次又一次的,激烈的演變之中逐漸浮上觀眾心中,一方面為每一個人求而不得的情感嘆息,另一方面卻又對大王的殘忍和虛偽產生厭惡。

《滿城盡帶黃金甲》:喧譁與沉靜的戲臺,道德與倫理的悲歌

懸念式敘述手法也在於沒有直接交代每一個出場人物的前後由來,而是通過一次又一次矛盾的方式,讓每一個人登上戲臺,讓他親手通過行為與動作來講述自己的故事。

通過一次又一次留白化的敘事方式,將王后、大太子之間的亂倫故事,和黑衣人所代表的復仇者形象真實的記錄。

數個人物在兩個小時之內,一次又一次帶著自己的故事粉墨登場,懸念也變得越來越多,留白式沒有講清楚的情節也越來越多。

但是如果仔細想來,這些沒有講述的細節,似乎就已經在這種留白的懸念之中徹底的講清楚,讓所有人在戲臺上直面矛盾的時候,整個懸念才真相大白。

而這種懸念的消失殆盡,也是戲臺的崩落之時,所有人都走向了註定的悲劇結局。

最終全場只剩下了大王一人,那些在矛盾迸發以後所產生的叛亂和矛盾,在權威的血洗之下,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似乎天下太平,但在背後卻是大王深藏在表面的威嚴之後的殘忍與虛偽。

另一方面,皇后與太子的亂倫故事似乎是在講述一個皇宮之中愛情的故事。

但是太子複雜的性格構造和懦弱不堪的人格,也使這一披著愛情面貌的亂倫故事變的更為具有著矛盾化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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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在這場愛情之中,太子從來沒有主動去做任何的事,而是在大王的威儀之下暴露出了那些在表面的歇斯底里之下的脆弱與虛偽。

大王和太子之間的對比,是懸念化敘事之下的矛盾,這種矛盾以對比的方式在觀眾面前展開。

本是要繼承大王天下的人,卻是如此懦弱而又虛偽的男人,這一宮廷之中唯一可以被稱之為在道德上具有”仁德“風範的僅是二王子一人,但母后的悲劇和大王的權威之下,他的生命在這兩者之間的矛盾之中猝然而逝。

充滿矛盾的懸念化留白敘事手法,使整部影片對觀眾的吸引力與其他影片相比則更為的強烈,亦是張藝謀導演慣用的敘事手法。

在一次又一次不同的倫理與叛逆表現之下,深入的塑造出大王及其王后和一眾王子慘烈的家庭悲劇和皇宮爭鬥。

2.金黃滿地菊花,烏黑死亡隱喻

一部優秀電影的鏡頭語言所呈現的色彩特點,能夠在側面表現出這部電影所要表達的深層意蘊。

而張藝謀慣用的色彩襯托劇情走向的方式,在《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電影之中也有著深入呈現。

這部電影最為主要的色彩運用集中在金黃色上,金黃色象徵著大王所具有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和皇家所具有的無可比擬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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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金黃

金黃色與其他色調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其色彩極為明亮,並且在各種顏色之中具有著極為明顯的鮮豔度,在大王每次出場之時,伴隨著的就是金黃色的鎧甲和金黃色的背景設置。

而黃色,呈現最多的地方就在於滿目無盡的黃色菊花海。

菊花在中國傳統文化之中象徵著悲劇,象徵著死亡,每一次菊花的出現和擺放,都是在政治上的叛亂和親情及其倫理悲劇時出現。

在皇宮之外,整個場地上都擺滿著菊花,似乎象徵著欣欣向榮的國家大勢,但是在菊花擺放之前所具有的滿地鮮血和叛亂的痕跡,卻是被表面的繁榮所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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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菊遍地

菊花在這裡就變成了象徵著失敗,又象徵著悲劇的意味,在金黃色的襯托之下,菊花的黃色似乎更顯得極為單調而又虛弱,比不上凌厲而又強大的金黃色調。

另一方面,黑色也作為壓抑死亡的象徵,在這部影片之中有著突出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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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特寫的毒藥

在大王逼迫王后去服食那些有毒的中藥時,影片鏡頭特意給了中藥黑漆烏亂的色調以特寫鏡頭。

這一特寫鏡頭似乎預示著大王讓這一自己無愛,甚至跟自己的孩子亂倫的女人置於死地的想法,預示著王后悲劇的結局。

在二王子叛亂失敗之後,那一盅毒藥被大王逼迫王后服食時,二王子選擇了自行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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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藥與皇權

毒藥被噴灑在了象徵著王權的金黃牆壁之上,產生了侵蝕。象徵著作為權威和權力代表的王權在黑暗的惡毒之下被侵蝕——王座之下皆是鮮血,不管是親生骨肉還是結髮妻子,都只是可以犧牲,可以被抹去。

而張藝謀的其他電影作品之中所慣用的紅色,在這部電影中卻並沒有以吉祥而又喜慶的方式出現,而是以一種玉石俱焚般的燃燒作為其象徵。

就像最後二王子在叛亂之中,帶領的將士們都帶著一塊紅色面巾一般,紅色所代表的是孤注一擲的勇氣,是燃燒著的靈魂,在燃燒殆盡之後卻絲毫沒有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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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面巾

甚至那些火紅色的鮮血,在被沖刷之後,又擺滿了金黃的菊花。一場血腥的叛亂被洗刷成天下太平的局面。

《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電影所運用的色彩搭配在張藝謀所有的電影之中,具有著極為顯著的典型特徵。

3.眾聲喧譁配樂,柔婉女聲哀鳴

《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電影的配樂藝術,主要是以輝煌的合唱及其人聲音樂作為其配樂,從而表達出劇中人物所具有的內心悲歡,及其各種戲劇衝突的場面。

自全劇開始時候的氣勢恢宏的合唱,到穿插於劇中不時出現的眾人合聲,從側面描述大王所具有的封建禮教之中至高無上的父權地位,代表了在傳統倫理綱常之中皇權所具有的權威。

而在表達皇后悽婉而又無奈的命運時,這部影片主要運用了女聲的方式來作為背景音樂,表達出對於皇后命運的深切的關懷,和他所追求的期望愛情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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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弟

女聲的運用也對於描寫電影之中複雜的情感關係鏈條,在描寫他們快樂的愛情場面的時候,背景音樂也依然是一種較為悽慘的音樂來講述,預示著整部影片悲劇基調和最終的淒涼結局。

在打鬥場面的背景音樂,影片主要運用交響樂和打擊樂的交叉運用來去襯托。

在密集的鼓聲和各種器皿的撞擊聲之中,將劇情的戲劇化衝突及變化綜合呈現,帶給觀眾一種極為特殊的情感體驗及審美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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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

在重陽節祭祀場景之中,通過氣勢磅礴的大合唱,和叛亂與平復的背景聲音結合,真實的反映了那一時期所具有的戰爭獨特的色彩及冷兵器交戰的混亂。

而在一切結束之後,血腥的場面被富麗堂皇的地毯和象徵平靜的菊花所掩蓋,在各式喜慶音樂的配合之下,一派其樂融融的場面被表現出來,但是在表面的和平之下,剛剛過去的血腥和紛亂被埋葬於其中。

4.命運悲劇盤繞,善惡無法言明

這部影片儘管與《雷雨》一樣,最終是以悲劇收場,劇中所有正面的人物,到最後都在命運的帷幕之中失去了生命,但是他們所具有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對於命運的反抗和對於王權的反抗,直至現今依然有著許多現實以及其啟示價值。

人們在無可躲避的命運的擺弄之下,感受到消極損害自身的宿命論的陰影,但是依然有人在這種無可抗拒的命運面前,努力的去抗衡、掙扎。

最終結果依然是悲劇性的,但是卻依然具有著生命本真的價值,這一本真價值通過反抗的過程從而呈現。積極性的失敗也依然在某一程度上是作為成功而出現。

《滿城盡帶黃金甲》:喧譁與沉靜的戲臺,道德與倫理的悲歌

在那一時代對於男權統治地位展開反抗,對於父權的權威展開反叛,這些都極為可貴,儘管最終的結局是在這一社會關係之中所隱藏著的等級制度及其倫理制度之中陷入悲劇性命運,但是依然不可以否定它的價值。

在這些反抗者身上,善惡無法匹配一副面孔,但是卻可以為他們的反抗精神謳歌,也是直至現今我們每個人在人生之中所需要採取的一種精神。

就像古希臘神話傳說”西西弗國王“的經歷一般,每一次將大石頭推向山頂的努力,最終以滾落山腳而重複不止,但是,“一寸有一寸的歡喜”,往前行進的腳步依然不會被這些或命運或權威所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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