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2日下午2點，我正在位於31層的寫字樓上班。
那天與平常並無差別，天空照舊灰濛濛的，太陽依舊懶洋洋的，只是空氣悶熱潮溼，沒有風，完全不像初夏的天氣。樓下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地鐵一號線正在施工。那天沒有聽到放炮的聲音。
坐在辦公桌前埋頭工作的我忽然感到椅子在抖動，隨後顯示屏跳將起來，重重地落在桌上，嚇了我一大跳。我看了看顯示屏上的時間，14點28分。
同事們都站起來，湧到窗前往下看。午時，修建地鐵的工人們仍在勞作，剛才的抖動似乎未對他們造成影響。
“肯定是地鐵放炮造成的。”一個同事篤定地說。我猶疑著說出了我的意見：是地震吧？大家都嘲笑我的想法：咦，怎麼可能！我也希望震動是放炮造成。
正在此時，一波更大的震動襲來。桌椅、電腦、盆栽都劇烈地抖動起來，房屋像繩子似的扭來扭去。我們感覺天旋地轉，在瞬間的懵圈之後醒悟過來，彼此招呼著往樓下跑。
公司在最頂層，越往下跑人越多，只聽得粗重的喘氣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沒有人去乘坐電梯，災難來臨，大家都知道如何規避二次傷害。
樓下空地上站滿了人，有些午睡中的人被突如其來的地震驚醒，本能地往外跑，衣衫不整。他們驚恐地交談著，四處觀望。
我們乘車來到奧體中心的寬闊地帶，平復了一下心緒，開始給家人打電話。通訊全部中斷，手機、座機都打不通。我們面面相覷，只能靜靜地等待。
稍後網絡恢復了正常，關於地震的信息鋪天蓋地而來。我們才知道，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04秒，四川發生了特大地震，震中位於汶川縣映秀鎮與漩口鎮交界處，震級8.0。重慶遠離震中，震感尚如此強烈，災區的人們承受了多大的恐懼和痛苦呢！
那天等車回家，公交車特別擠。所有的單位都提前下了班，人們在車上都驚魂未定，談論著、關注著災區的情況。認識不認識的人，互相心有餘悸地交流著才剛那驚心動魄的一瞬。
回到家，我看到家裡人，竟有隔世之感，悲喜交集。
2014年，我和同事去了北川老縣城緬懷逝者。作為保護的地震遺址，老縣城完整地保持著震後的樣子。倒塌的建築物、整體下坐的房屋，山體陷塌形成的堰塞湖……斷垣殘壁，滿目瘡痍。我一行人無言緩行，緬懷長眠於地下的生命，心痛到無法呼吸。
2015年夏天，我去了四川映秀的地震遺址。震後的映秀，依然山清水秀，空氣清新，安詳寧靜。我們去漩口中學緬懷那些正值花季的逝者。所有的人都屏息斂氣，神情莊重，井然有序。
我們圍著漩口中學緩行一圈。殘破的教學樓在茂密的雜草中靜靜地佇立，無聲地講述著曾經的故事……難過的淚水劃過我的臉龐——面對天災，人類是多麼的渺小無助！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當你為賦新詞，輕嘆生命是一襲長滿蝨子的華美的袍，而悶悶不樂時；當你因為與父母的溝通不暢便要跳樓時；當你因為工作不順、失戀想要溺亡時，想一想那些在天災、人禍面前奮力爭取機會，想要活下來的人，想一想那整個沉陷的城市，你就會明白這塵世，除了生死，所有的紛紛擾擾都是小事，唯有活著才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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