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奇聞趣史:“南井掉筲北井裡撈”?真正騙我們的是呂洞賓嗎?

奇聞趣史:“南井掉筲北井裡撈”?真正騙我們的是呂洞賓嗎?

傳說金大定年間,呂洞賓來單縣遊歷,化名汪甃(磚砌的井壁) ,與惠衝為友。在單縣留有兩處甜水進,稱“仙人井”,又名“呂仙井”。單縣舊志也記載,仙人井“有二,一在城南,一在城北,(均指舊城)。兩井相距二里,呂仙使一井沉物,一井浮出,民間至今流傳‘南井掉筲北井裡撈’。今南井不知其處,北井相傳即為現南護城河堤裡橋北路西陸地突出處之井”。

《山東通志》、《大清統一志》等待書也有類似記載 :“呂仙井有二,一在城隅,一在城內,金大定年間,呂洞賓來遊,水初苦澀,拋瓦礫,遂成甜泉。”

此“仙人井”在今城南關(古城則是屬於北關),護城堤內,是一口古井,水是甜的,是單縣八景之一。

原創奇聞趣史:“南井掉筲北井裡撈”?真正騙我們的是呂洞賓嗎?

單縣仙人井舊址

而民間,也一直盛傳著這樣一個美麗的故事,與史志相輝映。說是在古單父城內,水井雖多,但多為苦水,居民百姓,要到城外擔水吃。一天傍晚,呂洞賓出遊歸來,路遇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媽媽艱難地提著一瓦罐水,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地往前走著,非常吃力。呂洞賓上前問道:"老媽媽,您這是從哪裡提來的水?"老人說:"我家就住在城北關,房前雖有一口井,可井水苦澀難吃。城裡沒有甜水井,只好從堤外提水吃。我無兒無女,只有自己提,年歲大了,不行嘍!"說著掀起衣襟,擦擦臉上的汗水,又提起水罐艱難地向前走去。

呂洞賓看著老媽媽漸漸遠去的背影,頓時起了憐憫之心,急忙追上去說:"老人家,從明天起,您就不用到城外堤水了,您房前的那口井會變甜的!"說完就先走了。等老媽媽趕到家門口時,見這位過路客人向她房前的那口井內投入幾把沙子,轉眼就不見了。老人覺得奇怪,想起剛才過路客人的話,半信半疑地從井裡打了一罐水,一嘗驚呆了。井水的苦澀味沒有了,變得甜滋滋的,比城外提來的水還甜。此事頓時傳開了,大家都說老媽媽遇上了仙人。從此,大家都從這口井裡打水吃,再也不用跑到城外去取水了,並把這口井取名"仙人井"。

明隆慶年間單縣知縣夏維藩曾題詩一首,讚美此事。詩日:

聞道呂洞仙,往往游塵境。

小住是何年,穿此丹兩井。

分明象呂形,默默無人省。

修綆汲不枯,寒月浸愈冷。

仙蹟去不還,今人徒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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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詩人單父四君子李白、杜甫、高適、陶沔詩意神遊單父圖


此詩不但坐實了單縣有兩個仙人井,同時,也別出心裁地道出了兩井組合成一“呂”字, 以紀念仙翁呂洞賓造福於單人的神奇事蹟。只是,同民間傳說似乎有點不那麼相符的是,傳說中並沒有提及有兩井之事。更重要的是,連史書記載也承認,“今南井不知其處”,只見北井。其實,這也不奇怪,因為在明嘉靖時期,單縣曾有段遷城的歷史,而仙人呂洞賓遊歷單城,“化井”在元金大定年間。或許此井早已淹沒城下也未可知。

事實上,這是個誤會。 在單縣,還有一個民諺同其驚人的相似。“北堤栽樹,南堤吃果”。為何如此說?難道是呂仙又在給單縣人變戲法,擔心南堤井旁的那個老媽媽摘果不便,偷偷施展法力,把果樹給運到南堤了不成?

當然不是。我們知道,原來單縣古城在今城稍南,金大定年間,“黃河於李堌堆決口改道,水潰蓸州城。”“河決曹州,梁山鉅野俱為巨浸”,自然,單縣城已處在一片汪洋之中。到了“明洪武己巳,河又大決”,田地淹沒、房舍衝倒,單城的百姓成了“水中的魚”(“單父之民其為魚乎?”)……明大學士楊一清(《曹州府志》稱廖道南)在其《單縣誌單縣遷城記》詳細記述著當時的水患情形及遷城始末。在明嘉靖年間,政府把城北遷於地勢較高的現城址,故稱北城,老城稱南城。而老城同新城相距並不遠,正好老城的北堤變成了新城護城河的南堤。那麼,本來在舊城北堤種下的果樹,自然要在新城南堤結果了。才有了民諺“北堤栽樹,南堤吃果”之說。堤還是那個堤,樹還是那行樹,不過是因為遷城的緣故,名稱變了。這就是說,這句民諺的本意,是說當年單縣遷城歷史的。

再觀呂洞賓雲遊單縣“化井”的故事,也恰恰發生在金大定年間,當年黃河決口,南城被淹,如果真的呂仙來過,決不會在被淹沒了的老城中化井,而只可能選擇離城較遠,甚至城外的高地處淘井。這正是我們今天只見呂仙的北井不見南井的原因。井還是那個井,只是名稱變了罷了,原本屬南城,稱“南井”,現在是北城,當然稱“北井”,自然是“南井掉筲北井裡撈”。這或許是說,呂洞賓之井,只是一個,同樣因為遷城的原因,有了“南井”、“北井”之說,讓後人誤以為是兩個井。也許這是連歷代史家都找不到“南井”的原因!

這個故事的真正用意,顯然同諺語“北堤栽樹,南堤吃果”一樣,異曲同工,是假託仙人呂洞賓來述說單縣城自南而北遷徙歷史的。同傳說也非常的契合,是說遷城之前,單縣人要跑城北堤外井裡去擔水,直到金大定年間,南城被大水淹沒的時候,城中的人無以生計,便自發或受呂仙“點化”,遷到舊城大堤以北的甜井邊生活,原來的少女或說年輕主婦變成了“老媽媽”……多年過後,在民間以訛傳訛,加以文人的潤色,便成了呂仙化井的故事。


原創奇聞趣史:“南井掉筲北井裡撈”?真正騙我們的是呂洞賓嗎?

八仙之呂洞賓


說到這裡,這段關於“呂仙井”的公案似乎也就該了結了。然而,金手卻突發奇想,想到了夏維藩那句詩中的“穿此丹兩井,分明象呂形”之句。詩人另闢蹊蹺,故意稱兩處“仙人井”恰好組成“呂”字,以省世人,說來也算有趣。無形中,卻也坐實了仙井兩口的事實,或許,這正是相關史志咬定單城“仙人井有二”的始作俑者。

也許,非但兩井是文人的“虛化”,甚至呂仙化井之事也莫須之有,所謂“仙人井”的故事只不過是因為遷城的原因,象“北堤栽樹,南堤吃果”一樣尋常得再尋常不過,就是那麼一口井而已。只是好事者故意把這所謂的兩井附會起來,造出了一個“呂”字,所以又想起了大仙呂洞賓,終究附會到神仙身上,讓井也有了神仙的靈性。這就是說,不是仙人在單縣化了井,而是單縣人把一個普通的井化為兩個,最後又附會出了一個神仙“呂”洞賓來。

究其原因,是因為這個井和尋常井也有不之處-----它是會“走”的,名子是會變的,隨著縣城的變遷,從南城“走”到了北城,由南井“變”成了北井。

我們再看“呂”字,原本寫作“呂”,並不是兩個“口”的機械疊加,中間還有一連續符號“|”,即是說,“口”從一地遷於另一地的意思,且“口”在從一處遷往另一處的過程中,“口”是不變的,即是說其“口”並沒忘本,或者生出另外一個“口”或者什麼東西來。甚至固執到“背(上)井離鄉”的地步----這就是說,一代代人所到一處,不但把他們族人,也把他們的文明帶上,通過“地名”或傳說手段永世銘記,以防他們再次遷徙時忘記曾經走過的路,“不識”曾經留下的“故人”、故井,從而出現,“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的一家人”的悲劇。所以,古漢語中,又稱“呂”即“旅”的本字,後人又寫作“膂”、“膐”。或許,“呂”這個字,或者以“呂”為姓的,正是這樣一支為了生存常常背井離鄉而四處遷徙而又從不忘本的人。

在湖北出土的郭楚簡《老子》文中有“使民重死而遠徙”,更是我們的遠古先民因為自然災害和戰爭的原因,為了生存,不得不“一直奔走在遷徙的路上”。古諺“人挪活,樹挪死”亦是其生動的生存寫照。只是今本《道德經》成了“使人重死而不遠徙”,反應了封建時代重農抑商,封建統治者為了政權穩定,需要把先民們牢牢地捆在土地上,捆住了他們不斷遷徙前行的腳步,同時也捆住了華夏文明前行的腳步。這種工作至少從漢時就已開始了,因為在湖南出土的西漢馬王堆墓裡的《老子》中,已經改成了現在的“使民重死而遠徙”。而文字學家們也不忘在解注中大動刀斧,如我們以為最有說服力的東漢許慎《說文》中,對“呂”字,則是這樣解的:“呂,脊骨也,象形。昔太嶽為禹心呂之臣,故封呂侯。”已經看不到原本“呂”字的遷徙本意了。也難怪,我們包括古時的大詩人都悟不出仙人井的故事了。

其實,這種“地(名)隨人遷”的情形很多,這也是華夏大地這麼多山川河流村莊城市重名的原因。而最著名的就當數崑崙山了。史學家葉舒憲、蕭兵和韓國學者鄭在書合作撰寫的《山海經的文化尋蹤:想象地理學與東西文化碰觸(上下)中,稱“

崑崙是一個體現出重要地位的神話中心。“”以中土為本位,‘座標’逐步向西搜索,諸家學說裡或有記載者,按照名聲與可能性大小依次為:祁連山,崑崙1;和田南山(今崑崙),崑崙2;天山,崑崙3;岡底斯山,崑崙4;帕米爾高原,崑崙5;喀喇崑崙山,崑崙6;須彌山(或喜馬拉雅),崑崙7。”而且明確指出,山居的群團”的“徙動”,“容易把他們的山嶽信仰和祭祀儀式帶到別的山頭,跟那裡原有的土著和他們的信仰發生衝突或融合,從而使這種信仰越來越淆雜,越繁複。這就把”崑崙山“的遷徙同人類自身及人類文明的遷徙和發展聯繫起來了。這看似集大成的總結之作,其實遠不是“崑崙山“的全部,著名學者何幼琦就通過研究《山海經》得出,神山崑崙山的源頭是”山東泰山“,而也有著名學者則稱崑崙山是四川的岷山……

這樣看來,“呂”字之釋,或許並非漢許慎《說文解字》所言“心呂之臣”的脊椎的象形,由此以訛傳訛得來的伯夷曾佐堯帝掌管四嶽,後又助大禹治水有功,為大禹“心呂之臣(心腹重臣)”之說也匪夷所思,只不過是儒學“施教化”的政治法器而已。

也就是說,不是呂仙騙了我們,真正騙我們的,是自以為是的史家大師和自作聰明的文人們!而二者無論誰騙了我們,想翻案都難。更何況,是史家、文人附會於大師身上,又煽動傳說的民間大眾力量,“聯合作案”呢?

而探究歷史真相之趣,恰恰在這裡!


原創奇聞趣史:“南井掉筲北井裡撈”?真正騙我們的是呂洞賓嗎?

華夏文明之源神話聖山:崑崙山


(注:此文是作者赫然、今日頭條天賜金手系列原創作品“奇聞趣史”中的一篇,未經本人同意,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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