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界泰斗的少年趣事

學界泰斗的少年趣事

看到一篇成於十年之前的林耀華先生的訪談錄,觀其對人世蒼涼、學術興衰的回顧和感受,對林先生的為學為人深為感佩。

許多人不知道林耀華先生是著名的民族學家和社會學家。主要是社會學在很長一段時間被打入冷宮的緣故,他其實在1935年就畢業於燕京大學社會學系,之後在哈佛大學攻讀人類學,獲得博士學位,回國後投身吳文藻先生門下,從事原始社會史和民族學研究,對中國社會學民族學發展貢獻良多,屬於泰斗級的學界人物。因與費孝通、瞿同祖、黃迪同生於1910年,生肖皆屬狗,又都出入吳門且過從甚密,被師母冰心謔稱為“吳門四犬",一時傳為佳話。

我對林先生的童年趣事頗感興趣。林先生出生於一個殷實的小康之家。清末民初,國學影響尚濃,西學之風亦熾。在這般氛圍中,成就了一代學人的“中西合璧”。這種知識結構對他們一生的學術研究所起作用甚大。林先生五歲入私塾,每日讀經書詩文,印象最深者乃先生手中之戒尺。哪個學童背書不過,便要受皮肉之苦。因此,儘管當時不知其義,也只能拼命背誦,以免被打。其後又入教會小學,教師滿口洋話,相貌又頗為怪異,使他感覺很不習慣,便私自逃學。他父親知道後,立即專程從外地趕回,操大竹板將他一頓暴打。其力度之強、感受之深,令林先生終生難忘。他回憶說,星移斗轉,年齒日增,那些深刻的道理才逐漸被理解,那些優美的詩文亦不斷被回味,那些洋文也大派用場。這為他日後走上學者生涯奠定了較為堅實的知識基礎。看來還應感謝那戒尺和竹板的威力。

林先生還回憶了自己一個任性的故事。

他在家中排行最小,自幼頗受寵愛,故而很有些任性。記得五六歲時,為某事遭父親訓斥,他一氣之下,“毅然”鑽人書桌之下。桌簾甚長,林先生死活不肯出來。家人見他如此任性,便不再理睬,這使林先生騎虎難下。時間一長,見無人搭理,只好自己爬出。家人鬨笑,問他為何不請自出?林先生十分尷尬,為找臺階,便說:我上廁所!回來後又一頭鑽人桌下。從而留下笑柄。這件小事讓林先生終身難忘,他總結說,這說明我曾經個性很強。但隨著年齡增長,尤其是從事民族研究事業的需要,我自覺砥礪個性,才逐漸變得隨和開朗,且懂得儘量原諒別人。即使在文革中,我飽受精神屈辱和肉體折磨,卻始終能泰然處之。其後,對當年施暴之人,亦能予以原諒,做到不記前嫌。這樣就能達到心靜如水,海闊天空。

一位90高齡的耄耋老人,憶起自己的童年趣事,不僅歷歷在目,而且如數家珍,可見兒時的經歷對其成長的影響和步入老年保持一顆不泯童心是何等重要。由此想到很多勵志故事的虛幻。其實,衣食無憂的生活環境,一帆風順的成長經歷,容易造就謙遜平和之人,而飽嘗艱辛、歷盡坎坷之輩一旦偶有小成,多有盛氣凌人、自以為是之舉;學富五車、經綸滿腹之學者往往平易近人、謙虛謹慎,而一知半解、半路出家之徒卻不乏故作高深、虛張聲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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