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穿新衣


过大年,穿新衣


又快要过年了,心心念念的想着是不是该添新衣服了,可是看了一圈,好像从大到小都没有需要添置衣服的,不像我们小时候,过年了才有可能添身新衣服。

那时候,物质匮乏的让人想起来连自己都不理解,更别说现在的孩子了。那时,地比现在多,人比现在少,人也比现在能出力,比现在干活用心,舍得力气,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就只有种地一条路可走,可是那地根本就是广种薄收,产量很低,家里男孩多的,连吃饭都是问题,哪有钱去扯布做新衣服啊!

可是,我家就能过年穿上新衣。虽然父亲常年不在家,再苦再累的活都由老妈一个人承担,可是照样一二十亩地老妈都伺候得井井有条,照样该种的时候种上了,该打理的打理了,该收的时候收了,该交公粮的时候交了。虽然弟兄三个消耗多,虽然老妈一到冬天就因病卧床三个多月,但是因了老妈的能节俭会操持,加上父亲那微薄的工资,日子过得也还过得去。

所以,每年一到腊月十五以后,老妈总是能想方设法扣出来钱,去集上扯上几尺布,然后领着我们弟兄三去东边刘记兴家量衣服。弟兄三个,兴高采烈,恐怕全村的小伙伴不知道,就差扯着嗓子围着全村吆喝几圈,就差走出现在流行的六亲不认的步伐了。那些小伙伴们只能羡慕,到现在都能感觉到他们脖子伸的好长好长,眼睛里那羡慕的光,汇聚到我们弟兄三个人身上,就像现在舞台的聚光灯般。他们也只能羡慕!

到现在,都感觉,刘记兴的家属,那时我们该叫大奶奶的,个子很高,很漂亮,很温柔,很聪慧,说话很好听。就喜欢,听着她的命令,站好,靠前点,可以了,抬头,挺胸,伸直胳膊,别动,转过来,别动,挺胸,那声音,特好听,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有时我们会故意不配合,好让她再量一次。等到她说好了的时候,手放下了,眼却巴巴地瞅着她,等她说哪天可以取新衣服。我老妈乐于助人,为人很好,不管带我们去的早晚,不管有几家能做新衣,她总是每一年都优先给我们做新衣。虽然做完了老妈也不给我们看,可是,我们知道新衣拿回家了,就在老妈的柜子里,就感觉迎年的每一天都快乐,推磨,拤对,打扫卫生,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等到大年初一早上起来的时候,老妈就把每个人的新衣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了,欢呼雀跃地穿上新衣,跳着出门,跟着家族拜年的队伍,就全村串着去拜年。这爷爷那奶奶,这大爷那叔,这姑那姨,只要沾亲带故的,只要拐着弯有关系的都要去,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穿新衣服了。磕头的时候,虽然头要深深的磕,可是手却是垫在膝盖下的,谁舍得让裤子沾一点尘土啊!

那时候,这一件衣服,是要永远穿在身上的,直到它彻底不能穿了。冬天,大年初一开始把它穿在袄外边;春天,里边套上旧衣服;夏天,它就是你身上的唯一;秋天,它也半旧了,但是里边的旧衣就破破烂烂了;到冬天,它又被套在袄外边;然后,它就等待大年初一让位于新衣服;以后,就只能被套在里边;最后,它就破破烂烂,最终被老妈剪成布片用糨子糊糊做布鞋的鞋底了!

那时的衣服不撑穿,都是棉花的,又一年到头的穿身上,风吹日晒,摩来擦去,汗湿汗干,一阵子就不壮了,很容易就这里撕个口子,那里磨个窟窿。特别是屁股的位置,膝盖的位置,胳膊肘的位置,总是容易坏,也总是补丁摞补丁。母亲手巧的补的好看些,母亲手拙的,那就补的扭七扭八,很多时候,就感觉别人身上的补丁,就像一个个的乌龟壳,甚至有的人身上是龟壳连龟壳,龟壳套着龟壳,特难看。我妈是远近闻名手巧的,补补丁补的很用心,很浑然天成,可是,我依然不喜欢补丁。

那时,弟兄们多的是需要替换衣服的,我穿我大哥替换下来的衣服,老三当然就要穿我替换下来的衣服,一轮轮地替换。那时,老三身上的衣服总是容易坏,总是破衣拉撒,也总是惹得我父亲熊他,我记得最经典的就是父亲总是说他太不老实了,就是给他打个铁衣裳,也得让他嚯嚯碎了。许多时候,特别是吃饭的时候,说着说着,老三就眼泪汪汪的,就憋屈的哭了,就吃不好了。后来长大了,才明白,替换两次的衣服,早就不撑事了,不撑穿了,谁穿都容易坏。现在想想,父亲数落老三的时候,我们也认为是他太皮才把衣服弄坏了,所以我们也认为老三不听话,不老实,不懂事,甚至也附和着数落老三,笑话老三。老三那时落的泪,受的屈,作为当哥的,该向他说句对不起的。

那时,我大哥比我大两岁,我比老三大两岁,替换的衣服算是穿着大小还合适吧。邻居刘效岭,和我家老三同岁,他二哥刘效伦比他大三岁,他大哥比他二哥又大五六岁吧,所以,在我印象中,刘效岭总是穿着比他大很多的衣服,那就更是破破烂烂了。不过,那时小孩流行砸纸帕,就是用旧书旧报纸折成四角形的一种玩具,然后放在地上,互相砸,把别人的砸翻了,就赢了,就成自己的了。刘效岭因为穿的衣服大,袖子长,善于扇风,所以,他在伙伴群里赢纸帕的能力特突出,赢的纸帕装的一铁罐子又一铁罐子的,很是让人羡慕。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老妈去世的时候,我把家里相框里的老照片都找了出来,发现一张1980年春天老妈和二姨等四个人的合影,那年我7岁,我妈32岁。那个时节,我该是穿着刚刚过年做的新衣服的,可是,我老妈却是四个照相的人里穿的最破的。老妈在自己最年轻的年龄穿的破破烂烂,却尽其所能极力让我们每年都能穿上新衣服。照片上老妈是微笑的,看照片的我却是哭的。

工作之后,我隔三差五的都会给老爹老妈买衣服,他们总是不让我乱花钱,让我给孩子买这买那,说他们自己不缺衣服,衣服都穿不坏,有穿的就行。可是,我知道他们很高兴,他们高兴我就高兴!

老妈走两年了,还没有给老妈好好买几身衣服,她就走了。虽然还是习惯每次去超市都去卖老年衣服的那片转转,目测一下哪件老妈适合穿,可是再也不能给她买衣服了,无论转多少圈,还是得怅然地离开。

就要快过年了,这几天得抽空去给老父亲买身衣服过年了。多希望他能像我们小时候一样,穿上新衣服会兴高采烈的到处炫耀啊!可是他不会,他就会坐在养老院的墙角,一动不动地出神。

多想,再回到四十年前,我们还小,老妈还年轻,物质依然匮乏,老妈又要领着我们去量衣服了!

过大年,大家都该穿新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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