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之江南古鎮

來了之後，我們終於發現，朋友並沒有多少準備熱情款待的打算。於是，都懊惱不已，也有些氣憤和失落。

我想，能怪誰呢？都怪自己太認實，沒有認真考慮後果。這也算是一場人生經歷吧。

然而，江南的美一直引誘著我們，使我們在賓館裡念念不忘，耗費了三四個小時的時間來討論如何擺脫這位虛偽的朋友，好推掉他不實在的熱情，我們自由行動去。

這一天多，他都幹嘛了，不過是把我們拉到景區門口轉轉，然後說這裡面沒什麼好看的就把我們拉回來而已。所以，倒不如我們自己行動得好。免得他拉我們到上海外灘耗費我們寶貴的遊玩時間。要知道，我們是下了許久的決心在將近奔五之時坐了十六個小時的火車來到蘇州的啊，難道就這樣和蘇州園林以及蘇州的美女擦肩而過嗎？

“明早不要過來了吧，現在將近一點，我們都還沒有睡，明天早晨肯定是起不來的啦！”我打電話給朋友說。同來的兔子和二炮眨巴著眼睛看著我撒謊騙人。

“好的啦，那你們在賓館睡覺吧。起來再聯繫。”朋友說。

“好的，好的。”

就這樣，我們一早起來吃過飯就打車往拙政園去。排隊預約買票，排隊檢票進園。人群比肩接踵，前堵後擁，呼氣彼此可聞。那園又不以開闊見長，恰恰是週轉委婉，步步纖巧，是在方寸間見匠心的所在，就立驟驟地只見人群，大家又不按同樣順序走，所以在曲折斗轉的石橋、小路上就難以側轉，往往有不小心就被擠掉水中的危險。

我向來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旅遊，何況是在本來應該清幽的園林中呢？她的美已被人的熱氣和嘈雜剝蝕殆盡，即不可遠觀，又只見人頭，那園中各種“曲徑”“通幽”“迴廊”“縈繞”便都不見，只剩下哪都可見的石頭，哪有可見的窪水，以及哪都可見的人群。

於是，在熱燥難耐之中出園喟嘆：“怪不得人不領咱來，確實沒意思！”說完，快樂地苦笑。

但是，畢竟兩千多里地趕來，不就是為了看過之後後悔嗎？否則，豈不是後悔沒有看過天下聞名的蘇州城嗎？

於是，幾個人盤算，還是得讓朋友帶我們去周莊，哪怕到那自己掏錢買票呢。

眾多作家和畫家都描述過他們的周莊的。好像，一寫到周莊的時候，人就一下子回到古代，一下子變得唯美，一下子徒生幽情，一下子到了江南，夢裡的江南。似乎多少美麗的詞都不足以描寫她。

所以，我們要去周莊。

“那裡有什麼好玩，都是小橋流水。同裡古鎮是一樣的。”朋友說，“等一下班，晚一點我開車帶你們去。”

其實，我查過了美團，知道景區五點半之後就不開放了。可是，也不便於戳穿。在外面轉轉也好啊，總勝於在賓館看電視。

等朋友開車帶我們到同裡古鎮的時候，天就落起雨來。路燈下，密如織，黑影裡，似乎遠鎮，沒有高樓的地方天空遼闊許多，內心也寧靜很多。

我們沒有帶傘，尚未走到鎮口，雨便下得令人不禁，只好跫進一家小店，一邊吃飯喝酒一邊等待雨歇。傍黑初雨，時間充裕，由它去下吧。

等我和兔子對飲，一瓶黃酒見底，六個人把桌上飯菜“打掃”乾淨的時候，雨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停住了。

一進牌坊，便都是青石砌成的道路，斜著向前傾下去，兩旁店鋪均精緻典雅，路人不多亦不急。再向前走，路分兩叉，有人設卡阻止車輛入內，另一條路則向著西北蜿蜒去了，兩旁都是青黑色的屋脊。

我們沿著沒有車輛入內的路走，燈光裡看見片片閃亮的水面，水面裡看見閃閃的燈光。往前上了一座石橋，憑欄一望，但見河分左右，各自延展不盡，臨水有樓，曲折錯落，天上一盤圓月投在水中，於那朦朧清幽的夜色裡泛現清輝，把屋脊的輪廓勾畫得分明。

“呀！”我不僅輕呼，“看那月亮！”

然而，他們都已經跑了過去，去找景區入口需要憑票進入的地方，以為那才是真正的景點。

然而，朋友說，晚上是不賣票的，也不用票，如果是白天，那個設卡的地方就要驗票了。我們都將信將疑。但我看那曲折沒有規律，延伸沒有定則的小巷，便頗有興趣，況且人並不多呢。

我們就往西面方向走，一處仿古風的戲臺，是評彈調，指示牌上寫明演出的時間和日期，是白蛇傳和梁祝之類的曲目。我突然覺得，在江南水鄉，如此所在裡也只適合這種小口型撮口音的女子用紅牙板咿咿呀呀地唱。她的美，她的婉約，她的風情也就在於此。

左側是陡坡小徑，一個女子在一支圓斗笠上掛了許多自己精心編制的頭飾在賣。白天裡看見過的，一些纖巧身材的女子穿著或粉或青的薄紗衣，似乎漢服，又比漢服輕巧靈動，似乎現代，又比現代傳統含蓄，總之就是那麼地江南，她們的頭上就點綴著這樣的小花，不見其俗，只覺其雅，讓人看了就被吸引住，再轉不過頭去。

“買一支去，送女朋友地呀！”那女子說。

我不禁停下腳步，拿起一支來，不能釋手。想可以送給女兒的，只可惜沒有女兒。若送給老婆呢，她又不喜歡這個風格，斷搭配不了她的臉型和衣服的。

等我們轉的回來時候，見一個粉色眼影粉色裙子的小女子正由貨主為她編髮，準備系在頭上，真真美得不像個現代人，就像是傳說中的江南女子。

這女子正如這小橋和流水，美得就是她的精緻和纖巧。我們上橋，見河流兩側都是藍瓦飛簷的屋宇，燈影裡，我只見偶有臺階延至水面，水中屋影月光錯落，映見許多別緻的客棧名稱。

若能在這裡住一晚，那會是很美好的吧。只可惜，我們沒有做好認真領略她的計劃。真是有些唐突。

無怪乎有許多人來此探幽拍照，尋找古巷的幽情，在綠植掩映的古宅門前留影，或在水鄉船頭微笑，把古鎮永遠地留在相冊裡。

“操蛋，就這啊，有什麼好玩的！”二炮說，“往回走吧。”

“往前去看看吧。”我說。

“往前還遠呢，好幾裡地呢。”朋友說。

“那咱們到前面小橋就繞回來。”

那小橋石頭寬厚，因為河面窄，所以臺階高，可愛地很。我看還有多個小巷可以去轉，實在是想去探訪。然而二炮說：“走啦走啦，沒看頭！”

我只好罵他：“你懂個頭，――跟你玩，可真是！周莊也是這，你還去不？”

“不去了不去了，明天賓館睡覺。”

就這樣，我們開車回了賓館。

以為玩得也沒有什麼的啊，回來了卻一直念念不忘，想那座小橋，想那個水鄉里的小鎮，想那個系頭飾的女子，想那個煙雨中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