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读龙应台的《目送》,她用温暖的笔调
写父亲的逝、母亲的老、儿子的离......
颇有感触,不禁勾引我对爷爷的回忆。
趁这个机会,把对爷爷的怀念写出来。
爷爷的照片手里没有,为了找这张封面图,
用“爷爷”两个字搜索了一下,跳出来的图片,
要么是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爷爷,
要么就是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的爷爷,
这些都与我记忆中的爷爷不一样。
十年,别离
十年前,秋季的一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在地铁上,收到爸爸发来的信息,说,爷爷前一天晚上走了。
我顿时流下眼泪,不管周围人好奇、探究的眼光,一直抹着眼泪。
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公司的,跟老板请好假,买好当天晚上的火车票,难过的时候就躲到茶水间抹眼泪。
第二天清晨的火车回到老家,邻居看到我,说了一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嗯”,离家还有10米的路,走得有些沉重,有点害怕面对。
穿过厨房,看到一些来帮忙的邻居。再走到大厅,看到大厅中间,神龛前面摆着一副透明的棺材。
这时奶奶看到我,拉着我的手走到棺材的旁边,哽咽地说,“你来看看爷爷,看看......”
躺在里面的爷爷骨瘦如柴,身子蜷缩着,看着有些僵硬,但是我却看不到他的脸,一时止不住悲痛,眼泪流了下来。
爷爷走的那一年,69岁。
我还清楚地记得,爷爷出殡前一天,姐姐、我、弟弟、表弟和表妹们一夜未睡,守在大门口的桌旁陪着爷爷;
清楚地记得,爷爷进入火化炉前,站我身旁的姐姐,突然放声大哭,我从来不知道她会那样痛哭......
而爷爷去世前说,想要一个摄像机的愿望,我却没能帮他实现。
生病,隐瞒
爷爷生病的事情,全家人除了爷爷、一个表弟,我是最晚知道的。
在告诉我的几个月前,有天晚上,二姑姑找我,问我在上海能不能找到医生朋友开处方药,说邻居的妈妈得了胃癌,让我帮忙问问看。
当时问了一两个朋友说处方药医生不能擅自开,就回绝了姑姑。姑姑聊天的语气感觉有点生气。
大概几个月后,有天晚上,二姑姑跟我说,“还记得上次让你买胃癌的药吗?其实那是买给爷爷的。”
我顿时感觉晴天霹雳,大哭起来。
才想起来,春节,爷爷过七十大寿的时候,二爷爷(爷爷的弟弟)一家都跪拜着,感觉从未有过的尊敬;
二姑姑在磕头的时候突然跑到房间哭起来,妈妈还跑去安慰。
原来早有异样,于是,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多想,没有跑去房间问清楚情况。
在知道爷爷病情之后,我找时间回老家看他,本想多呆一段时间,妈妈告诉我,呆太久,爷爷可能会起疑心,所以没多呆几天。
姐姐、我和弟弟叫爷爷一起玩牌,故意输给他,还说“老江湖果然不同凡响。”爷爷很开心。但是没打几把,爷爷就说坐不住,想出去走走。
我离开爷爷家的时候,看到爷爷坐在街边商店门口,脸是灰色的,跟他身后灰色水泥墙融为一体,忍不住又抱着姐姐的手臂开始抹眼泪......
那是爷爷去世前,我最后一次见爷爷。
后来,我听妈妈说,爷爷打牌中途离开,是因为身体太痛了,但是他在家从来没叫一声。只是跟邻居说,自己太痛了。
听着,又掉下了眼泪。
威严、高大的爷爷
在我记忆中,爷爷个子不高,但是腰板挺直,走起来特别用力,所以看起来特别高大、挺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黄黄的,是长年吸烟留下的痕迹。
爷爷开心的时候就笑呵呵的,声音响亮。但是严肃起来,表情一收,我就特别害怕。特别是吃饭的时候,爷爷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饭的时候我都不敢吱声。
吃饭的时候不能用筷子插在米饭上,不可以敲碗,不可以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不能浪费粮食,这些都是跟爷爷一起吃饭给惯出来的。
奶奶也怕爷爷,买菜钱都让我每天早上问爷爷要。有时候爷爷在睡觉,我就从他裤子口袋里面拿出钱包,再抽2-4块钱出来,再放回去,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生怕爷爷一屁股坐起来。(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姐和我弟到底在哪里,为啥每次都是我去。)
重男轻女的爷爷
小时候,最烦的一句话就是“你带弟弟一起出去玩。”
每次放学,我姐腿长麻溜地溜出去跟她同学出去玩,我羡慕得很。刚拔腿想跑,脑后飘来爷爷一句“带你弟弟一起。”好的,遵命!
有一次,跟着表哥表妹和几个好朋友去玩,当然也是带着弟弟一起。因为路程较远,表哥提出过条小河抄近路回家,我带着弟弟担心被爷爷知道,但耐不住表哥怂恿还是下河了。结果就在我走到小河中间的时候,天空飘来我爷爷一声怒吼。
“完蛋,被捉活的。”
之后,爷爷开着摩托车载弟弟回家,等我战战兢兢走到家,弟弟嘴里啃着零食。爷爷直接罚我跪在神龛前面。
这待遇差得,跪着的一个半小时,我哭了一个半小时。
爱种树的爷爷
爷爷家门前,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种满了橘子树,还有一棵枣树、几棵梨树、一棵琵琶树、一棵板栗树,院子一侧的架子上还爬满了葡萄藤。
春夏季的时候,院子里面长满了草,草长到我们小腿处,姐姐、我和弟弟都不敢进去,生怕里面有蛇。
到了夏天,开始摘葡萄,品尝甜甜的味道。
到了秋天,爷爷和爸爸剪橘子的时候,姐姐、弟弟和我就会爬到一棵最高的南丰蜜桔树上,边摘边吃,邻居家的小孩爬上院子围墙探出头来一脸羡慕时,我们再扔给他几个。
后来,等我上大学后,板栗树枯萎了,爷爷就在板栗树那边地上又种起了橘子树,在家门前种了三四棵枣树。
“黑暗救星”
小学转学到县城读书后,每天姐姐和我都要坐小型面包车上下学。
偏偏姐姐有位老师爱拖堂,我经常在她教室门外等到天黑。
等周围建筑的灯都亮起来,我们才跑着去车站坐车。
偶尔幸运碰到一两辆晚走的面包车可以带我们回去。
更多时候,我们只能无奈地看看空荡荡的车站,然后走路回家。
家离县城5公里远,虽然现在已经基本城镇化,到处是路灯,但是在25年前,路两边要么是稻田,要么就是黑森森的树林,走在路上心里发毛。
经常,我们走路走了不到1公里,就听到远处传来摩托车轰隆隆的响声,朝着那束光线看去,看到爷爷渐渐清晰的脸庞,不由得欣喜起来。
不怕痛的爷爷
爷爷在我们印象中一直非常坚强。
有一次,姐姐、我和弟弟在家玩,爷爷突然步履匆匆走进门,打开他的药箱。
我们好奇走进去,问爷爷,“怎么了”
爷爷说,“被一直哺乳期的狗咬到了。”(哺乳期的母乳由于保护幼仔,对过往的人会发动攻击)
只见爷爷左手臂上赫然出现一个一角钱硬币大的伤口,伤口很深,皮已经没有了,可以看到里面的肉,我们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爷爷已经把针消好毒,开始咬着牙自己帮自己缝针,虽然口中会发出“嘶~嘶~”的声音,但是他没有说一个“痛”字。
爷爷就是这样,不怕痛,也非常坚韧、坚强。
写在最后:
我跟姐姐说,我想写一篇关于爷爷的文章,怀念他。
姐姐说她也想,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今天,终于,写了出来.....
可能不全面,形象不丰满,
但是,他还活在我们心中。
或许有一天,
我会有跟龙应台一样的感悟。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閱讀更多 二寶媽的慢生活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