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一望无际。烟雾弥漫的夜空中看不见星星,扎堆的大楼里却灯火通明。巨大的工厂设施喷出火焰。一辆汽车飞入现场,然后又出来,朝着两座巨大的金字塔飞去。
一个人正在接受主管的口头测试,他越来越焦虑,结局并不好。镜头转向另一辆飞驰在城市狭窄街道的汽车,旁边是一个几层楼高的数字广告牌,一位亚洲女性在为零食做广告。一个洪亮的声音欢快地告诉这些未知数量,但可能人数众多的未来世界居民,他们将在外星殖民地迎来新的生活。
当然,这已不再是未来。这是雷德利·斯科特1982年执导的电影《银翼杀手》。电影改编自菲利普·K·迪克1968年的小说《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该片讲述了洛杉矶警察局的警察迪卡德追踪并“回收”复制人的故事。复制人是指基因工程制造的、近乎人类的人造人,他们在地球上的存在是非法的。
这听起来与现实相去甚远。但正如片头字幕告诉我们的,这部电影所描述是2019年11月的洛杉矶。从这个意义上说,《银翼杀手》不再是科幻小说了。这是一部当代惊悚片。问题是:从《银翼杀手》的上映到它预设的未来———就是现在,在这37年里,我们离电影中呈现的未来有多近?
整部电影中最著名的建筑莫过于位于市中心的泰瑞公司总部,该建筑完全照搬了金字塔的造型
一方面,电影中的某些2019年场景让人感觉非常过时。那里没有互联网,当迪卡德(由哈里森·福特饰演)第一次出场时,他正在一家出售笨重的老式电视机的商店窗户旁看报纸。与此同时,当迪卡德对肖恩·扬饰演的雷切尔(复制人公司老板提利尔的助手)进行沃伊特- 坎普夫测试时,雷切尔正在抽烟!在办公室抽烟!
在《银翼杀手》的世界里,虚构的提利尔企业集团与其它现实存在的企业共同主宰着这个世界。电影中大型霓虹灯广告牌上就有这些企业。可口可乐是一个相当安全的构想,但我们在开头场景中看到的泛美航空却不是;这家航空公司于1991年破产。
当然,在另一方面,我们仍然在追赶电影中的许多技术,有些现在看仍然不太可能实现。德国一家名为理勒姆的公司2019年11月宣布,正在研发的飞行汽车可能会在2025年之前用于出租车服务。我们没有复制人,但基因技术已经取得巨大的进步,甚至因此引发了忧虑。我们还不需要沃伊特- 坎普夫测试,但是有多少次你被要求在九宫图上标记所有的交通灯,以证明你不是一个机器人,才可以访问一个网站?
在电影中,迪卡德进行了区分复制人与人类的沃伊特-坎普夫测试
那些预测是对的
然而,除了特定的组成部分,《银翼杀手》中有一些更基本的事情是对的,比如2019年的世界社会政治状况。虽然根据媒体评论家和科幻杂志《不可思议》的非小说类编辑特罗塔的说法,这并不让人感到欣喜。
“这是令人失望的。至少可以说,《银翼杀手》准确预测出由大财团影响力和利益导致的反乌托邦景观:大规模工业化对环境的伤害、警察国家、有钱有势阶层的导致的混乱和暴力,社会边缘人遭受的苦难。”
在电影中,复制人有一个防错的程序,只有4年的寿命,以防止进一步的自我革新。特罗塔认为,“复制人因为企业的贪婪和冷漠而缩短了寿命,他们的沮丧和愤怒是电影有前瞻性之处,这反映了美国当前的医保制度和全球化对工人的剥削。”她补充道:“我更喜欢会飞的汽车。”
至于《银翼杀手》及其2017年续作《银翼杀手2049》中明显的环境污染和气候变化带来的破坏性影响,“电影生动描绘的环境崩溃与我们今天的状况相距不远”。“自6500万年前恐龙灭绝以来,我们正经历着最大的灭绝。此外,这部电影描述了有钱人和穷人———一些人能够过上舒适的生活,而其他人则生活在肮脏的环境中。这与当今世界上最富有和最贫穷的人之间的巨大贫富差距非常相似。从这个意义上讲,这部电影相当准确。”
电影场景中准确的地点在哪里呢?《银翼杀手》中的洛杉矶是一个大杂烩,深受东方文化的影响,还有一种被称为“都市话”的街头暗语,是日语、西班牙语、德语、韩语等多种语言的大杂烩。特罗塔是菲律宾裔美国人,他说这部电影是“在科幻小说中如何广泛使用‘亚洲异国情调’的例子,而科幻小说似乎完全可以将非欧洲文化的一些表象带入,以增添趣味,而忽略那些故事中有色人种角色的重要性。”
科幻故事有什么意义?
1982年《银翼杀手》对2019年世界的预测是否准确,这个问题本身是否有意义?科幻小说的目的是预测,还是只为娱乐?或者,还有其他方面的内涵?
科瓦尔说,她对这类小说表面上的预测能力不太感兴趣,更感兴趣的是它作为“思想实验场所”的功能。它让我们把世界的内核打开,观察相互关联的组织,然后画出未来因果关系的逻辑链。最好的科幻小说具有相关性,不是因为其中的技术,而是因为它激发我们提出问题。例如,《银翼杀手》就在探讨“以奴役为目的而创造有情生命的道德问题”。
特罗塔認为,科幻小说的真正潜力在于它探讨更广泛的哲学问题。“它通常可以是关于未来的,是‘预测性的’,但这些预测也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我们对过去和当前问题的看法。如果用科幻小说和幻想来实现任何目标,那就如作家伊耶玛·奥洛和纳克·杰米森所言,它可以帮助我们想象全新的生存方式,超越麻木地重复历史的宿命,从而可以设想以其他方式生活在建制、压迫和社会陈规之外,而这些,我们已经体制化和规范化了。”
科瓦尔的最新小说《计算之星与宿命之天》设想了一个历史交替的美国。一位女性数学家和飞行员领导人类开拓其他星球,就像末日气候变化降临地球一样。科瓦尔说,《银翼杀手》“塑造了我们对‘未来’的许多想法……如果我们从广义上思考,我认为这部电影非常出色。”污染问题、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对话、掌控国家的公司,以及谁可被视为人类的伦理问题。关于细节吗?“飞行汽车确实存在,但永远都是一个糟糕的想法,所以我并不介意未来社会中没有飞行汽车。”
即使抛开预测,科幻小说也与现在有一种共生关系。科瓦尔说:“很多理工领域的人把科幻电影或书籍作为发明的灵感来源。是《星际迷航》发明了翻盖手机,还是为其提供了灵感?《1984》预测了‘老大哥’国家,还是阻止了它的蔓延?”
《银翼杀手》及其续集《银翼杀手2049》都涉及了气候变化的毁灭性影响
它也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预防的警告。当然没有人会想生活在《银翼杀手》描绘的2019年11月里,不是吗?不要太自信,克里莎说。
“在某种程度上,《银翼杀手》可以被视为终极警世故事”,他说。“还有比这更暗淡的景象吗?在描绘环境恶化、人性丧失和个人隔阂对未来是多么有害等等这些方面?”
然而,如果说《银翼杀手》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它证明了警世故事有效的假设是错误的。然而,我们就是迷恋《银翼杀手》的反乌托邦的格调。看看文学、电影、视觉艺术中描绘的未来,你会发现几乎所有这些作品都与《银翼杀手》中阴暗的反乌托邦遥相呼应。
“《银翼杀手》让反乌托邦变得‘很酷’,所以现实世界中,雨林被一公顷又一公顷的烧毁,人类朝着环境崩溃的方向沉沦。电影最重要的意义,我认为是应该探究一下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它的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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