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親密的好友是如何漸行漸遠的呢?
我不喜歡參加同學聚會,初中、高中或者大學,任何階段的同學聚會。
我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人,也不是一個熱情的人。對於許久未見的老同學"歡聚"一堂,我能想象到的就是彼此打過招呼以後各自玩手機的場景,間或抬起頭來,問一聲工作,然後恭維一句混得不錯。
客套以後談話的內容也大概就是學生時代的囧事,別人的或自己的。
大家哈哈大笑,酒氣和感慨時光的淡漠哀愁隨著火焰煮著菜,化作熱流慢慢瀰漫,容易讓人面紅耳赤。
這時候記憶往往比人先醉,歪七倒八,胡說亂諏。
如果你還清醒,你會發現別人說的往事好像有這麼回事,但是細節往往對不上,而當你自己說的時候竟然也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添油加醋。
往事如一鍋大雜燴,被大家合力煨得軟爛,然後分而食之。
等菜吃得差不多了,也就該散了。
年年如此,如沒有新菜加入,再好的食材也會被煮得味道全無,大家都不願再下口。
而同學聚會的菜恰恰如此,百年不變,千篇一律。
當人和人的記憶回味咀嚼得足夠,再無味道時,大概就是兩人該分開的時候了。
人因邂逅產生回憶,然後靠回憶維持關係。只是回憶向來是不對等的,有的人記得深,有的人記得淺。
如果,只有自己記得的邂逅是否還有意義?這是痛苦還是幸運呢?
邂逅
寂寞。
《夏目友人帳》的故事是寂寞的,儘管它的故事在廣大網友看來帶著無比溫暖和治癒,但骨子裡帶著寂寞。
正因為寂寞的氣質存在於每一個故事中,所以顯得那些邂逅是那麼珍貴和溫暖。
怪人。
夏目貴志是怪人。
他天生就能看見別人不可見的妖怪,因為這點讓他常常突然說出怪話,舉止反常。
對於異類,作為社群動物的人向來擅長以排斥對待。
所以貴志從小就被同學排斥疏遠。
父母早逝,在親戚中他也被皮球一般踢來踢去,輾轉不定。
讓夏目陷入孤獨寂寞的是妖怪,而把他從黑暗冷漠中拯救出來的也是妖怪。
這些遊蕩人世的妖怪本是不可見之物,換句話說他們在人世中也是寂寞的。當他們知道夏目能看見自己的時候,特別喜歡嚇唬他。
這也是一種排除寂寞的方法吧。
夏目從小遇見的妖怪不計其數,而能平安長大,大概看見的都是這類孤獨寂寞的妖怪,這其中也有溫柔。
夏目在高中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外婆夏目玲子的遺物——一本寫滿妖怪名字的聯絡簿,即友人帳。
這開啟了他回溯人生因果,和種種妖怪的邂逅之旅。
記憶
友人帳是夏目玲子和妖怪友誼的見證,也是她寂寞人生的日記。
在人生之旅中,鈴子是因,夏目是果。
在學生時代的玲子恐怕是比夏目更寂寞但是也更強大的存在。
她擁有強大的妖力,總是和妖怪比試,打敗他們,然後讓他們把姓名寫在紙上,這樣玲子就能任意驅使他們。
玲子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也因此在人類社會中更顯異類,在妖怪世界中反而自得其樂。收服的妖怪越來越多,便將他們的名字集結成冊——友人帳。
玲子收集,貴志解放。
貴志沒有玲子強大,但正如此他才能遇見溫柔的人。
他沒有驅使妖怪的想法,對每一個來要回名字的妖怪都不拒絕。
每當他把名字還給妖怪的時候,就能看見妖怪和外祖母玲子的往事。在人類世界中顯得怪異的外婆,在妖怪的記憶中卻如陽光般明媚。
通過歸還五石丁鎮妖怪的名字,夏目看見了一個和祖母相識的少女。因為要前往五石丁鎮送東西,他再次和那名少女(現在已是老年)的容莉枝相遇了。
在五石丁鎮他還看見了一個妖怪。
對於這件事很在意的夏目帶著貓咪老師再次前往五石丁,貓咪老師在鎮上卻被小吃的香味吸引走了。
貓咪老師因為追逐嘲笑自己的妖怪而衝進了一個樹洞,帶回一顆種子。夏目隨手扔到家裡的院子,第二天種子竟然已經長成參天大樹。
樹上還結了看起來可口的果子,貪吃的貓咪老師把果子吃了,樹也隨之消失。
第2天, 貓咪貓咪老師肚子疼痛難忍,嘭地一下,竟然變成了三個小貓咪老師。
更加奇怪的事發生了。
三隻貓咪老師,跑了兩隻。而夏目身邊的人卻對一些記憶慢慢模糊。
帶著貓咪老師,他們再次回到五石丁,卻發現同學多軌和另一隻貓咪老師也在容莉枝家。更奇怪的是,多軌同學完全不記得夏目。
而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容莉枝的兒子椋雄,他是妖怪。
懲罰。
人和人的關係都靠著雙方的回憶維繫著,如果一個人記得其他人,而別人已經將其遺忘,那這是幸還是不幸呢?
椋雄就是受這種懲罰的妖怪。
他本來是山神的使者,卻因犯錯被懲罰。
只要他到一個地方,他可以成為那裡的任何一個真實或虛構的人,毫無障礙地融入人們的生活,而當他一離開,人們會自動將其遺忘。
記憶在此時失去了作為羈絆的作用,至少在別人那裡是這樣。
那麼這樣的記憶是否還有意義呢?
人的存在需要依靠他人的見證而證明,當所有人都無法證明的時候,這個人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
帶著這樣的痛苦,椋雄自囚於一株大樹的樹洞中。
在樹洞中的椋雄看見了容莉枝從小到大前來禱告傾訴的樣子,直到那天她傷心欲絕的樣子觸動了椋雄的內心。
他從樹洞中出來,趕上了容莉枝,自動被認成了她已死去的兒子椋雄。
人生。
人生就是如此脆弱的東西,即使是輕輕的觸碰也會產生偏移。每一次邂逅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互相觸碰,我們的人生在那一瞬間就產生了偏移。
夏目小的時候和同學前往深山尋找妖怪,他看見了流淌于山谷的生命之河。
命運之神對他說人生就是如此脆弱的東西,即使是輕輕的觸碰也會產生偏移。
人就是在不斷地邂逅中產生變化,那些邂逅創造的記憶改變著我們的人生軌跡。
所以,人生回憶都不是毫無意義的。
在樹洞中的椋雄躲避著那些讓自己痛苦寂寞的邂逅,停止了自己的人生。
玲子在外面對他說,這算什麼懲罰,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反而不希望被別人記住呢。
但是,無論以往與否,人生軌跡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經產生影響了。
玲子存在於各個妖怪的記憶中,當夏目把名字歸還給妖怪的時候就看見了她在那段回憶裡鮮活的身影。
玲子自己肯定想不到自己在五石丁鎮的少女中是強大而酷的偶像,在無意間影響了容莉枝的人生軌跡。
《夏目友人帳》偏向於日常系故事,雖然裡面有各式妖怪,卻沒有尖銳的人妖對立,因此影片沒有強烈的戲劇衝突,它是一首吟誦寂寞的散文詩。
椋雄最後離開的時候,容莉枝忘卻了他的存在,卻也畫出了他離去的身影以及內心隱隱的悸動。
記憶不在於緊緊抓住,重重描繪使其愈顯鮮活,它的意義在人和人相遇的瞬間就已經完成使命,不必留戀。
說到底人都是要獨自走過這個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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